菲佣的中国梦：20万人地下产业链大曝光（图）

北京与马尼拉传出中国将合法引进菲佣，月薪可能高达一万三千人民币，是目前香港菲佣工资的三倍多，引起热议。其实当前已有菲佣以不同途径到中国工作，月薪在七千人民币以上，人数估计达二十万，形成一条地下产业链，编织菲佣的"中国梦"。如果中国落实开放菲佣工作，对菲佣的需求预料将出现井喷现象，势必对香港等地的菲佣僱主形成压力，他们可能需要调高待遇才能找到菲佣。

中国与菲律宾过去因南海岛屿主权问题而交恶，直到去年立场亲华的杜特尔特当选菲律宾总统后，两国关系迅速改善。最近北京与马尼拉更传出中国将合法引进菲佣，而月薪更高达一万三千人民币（约合一万五千七百港元、十万披索、一千五百美元），冠绝全球，是香港菲佣工资四千三百一十港元（约五百五十美元）的三倍多。如果这消息最后确定属实，也展现中菲关系的改善，这不仅是中国送给菲律宾的礼物，也是菲律宾送给中国的礼物，成为互惠两国人民的政策，更反映中国的经济崛起让全世界很多国家人民都能分享红利，包括菲佣。

家里能聘请菲佣料理家务和当保姆，在中国许多中上家庭等于是地位的象徵，加上菲佣口碑佳、做事细心、懂英语等优势，深受僱主欢迎。因此，尽管中国至今仍没正式开放菲佣赴华工作，但其实已有约二十万名菲佣以不同途径进入中国工作，形成一条地下产业链，编织菲佣的"中国梦"。目前在中国的菲佣月薪一般在七千元人民币以上，是香港的两倍。可以想像，一旦中国合法引进菲佣，地下产业链合法化、枱面化后，中国对菲佣的需求将会出现井喷现象，将会对其他地方的菲佣僱主造成压力，以调高菲佣待遇。

中国大陆真的要开放菲佣来华工作吗？高工资是否会影响香港等地的菲佣市场？尽管消息并未得到中菲官方证实，却揭开了中国大陆长期存在"地下"菲佣市场的面纱。菲律宾劳工及就业部长贝洛曾在去年透露，在中国大陆工作的菲佣接近二十万人，超过了香港。菲律宾驻港总领事馆也预计有近二十万菲佣非法在中国工作。大批菲佣事实上生活在中国大陆的许多富裕家庭之中，她们隐姓埋名，甚少出门，为了获得高额薪水非法逗留在中国数年之久。

四十四岁的菲律宾保姆莉莎（Lisa）至今都记得表姐如何向自己描述中国大陆的高薪水和供不应求的菲佣市场。

七年前，莉莎还是沙特阿拉伯一家公司的行政助理，大学毕业的她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做事有条不紊，深得老闆的信任。如果不是表姐的一个电话，她也许会在这个职位上继续努力奋斗，做一个在异国工作的白领。

莉莎的表姐是最早来到中国做保姆的一批菲佣，对于中国在改革开放后的新富们来说，身份的象徵不仅是名牌，还有房产和高级"佣人"。新兴的中产阶级需要有人为他们处理家务和照顾孩子，彼时香港已经有了稳定的菲佣市场，尽管违法，这一潮流也逐渐进入经济腾飞的中国大陆并日渐壮大。

正在崛起的中国对莉莎的吸引力与日俱增，莉莎说："在沙特阿拉伯做一间小公司的行政助理，工资只有在中国大陆做保姆的一半。"莉莎表示，即使有风险，她也要尝试。

在亚洲，聘请菲佣最多的国家和地区依次为香港、新加坡和台湾。香港目前有大约三十五万名外籍家庭佣工，其中菲律宾籍约十九万人；新加坡有大约二十四万外籍家佣，约七万为菲佣；台湾逾二十万的外佣中，大约三万为菲佣。在数量上，中国大陆的菲佣据估算超过了这三者。不过，按照僱用比例来说，香港仍然是亚洲聘请菲佣最密集的地区，大约每十三户家庭中就有一个菲律宾籍家佣，在中国大陆，菲佣并不为平常家庭所用。

菲佣被称为"世界上最专业的保姆"。不仅菲律宾政府提供相关培训，中学和大学也都开设了家政课，有针对性的培养家政从业人员，在马尼拉街头，关于家政的短期培训班也多如牛毛。据深圳佳佳中介提供的资料，菲佣的技能非常全面，除了会做菜，照顾孩子也有经验，有的还是缝纫高手。不过，最受中国大陆僱主看重的一般是菲佣的高学历和英语能力，据中介提供的资料，她们大都是大专以上学历，性格温和，英语流利。菲佣的价格也因此高居不下，请菲佣的市价在每月七千人民币以上，请东南亚其他国家的保姆在每月六千人民币左右，而请一个中国本地的保姆的价格一般来说在每月两千到六千之间浮动。

本地保姆素质参差不齐

目前，由于新兴中产阶级的大量需求，中国的家政服务市场庞大，但整体的服务水平不高，还经常出现保姆虐童或者偷东西的案例，今年发生的杭州保姆纵火案更是加剧了很多家庭对于请国内保姆的担忧，地下菲佣市场在乱象丛生的本土家政行业中逐渐壮大。

对菲佣的巨大需求，也刺激中介业发展。深圳佳佳中介公司的经理黄裕和表示："公司每个星期都会新来一批菲佣，目前我们的网站流量能达到上千。"该中介的职员透露："虽然不会每天有一千单那么夸张，但平均三五天就会签下一单生意。"当僱主几次试图"预定"该中介经手的菲佣时，都在一到两天内被告知被其他买家订走了。

莉莎每天六点起床，简单的梳洗过后为女主人丁玲一家准备早餐，八点钟送丁玲的女儿可可去上学，回到家后打扫卫生或者洗衣服，然后准备午餐。下午莉莎会整理房间，天气好的话她会带着丁玲的小儿子在小区逛一逛，晒晒太阳。一般来说，除了购买生活用品，这也是莉莎难得的出门时间。

莉莎是行政管理系毕业的大学生，懂得察言观色，英语流利，在丁玲家一待就是五年。由于菲佣在中国尚属违法，很多来中国的菲佣没有经过严格的培训，莉莎也是如此，但在她眼里，保姆的工作和别的职业一样都需要用认真和效率来对待。除了一日三餐，她也要打扫卫生，照顾两个孩子，整理房间和书桌，把丁玲的家照顾得井井有条。

莉莎将自己干家务活的能力归因于早熟的童年。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听说中国的"阿姨"不好好工作，还会发脾气。"记得小时候我凌晨三点多就要起床，帮父母干活，然后再去上学。可能是那个时候学会了如何做好家务和收拾屋子吧，这并不难。"

在香港，菲佣们每到假期都会和亲朋好友见面，菲佣们挤满中环街头与各大公共场所的盛况，也成为香港的标志之一，但无论什么时候都很难在大陆见到菲佣们的身影。即使是假期，莉莎也不愿意离开小区。"出门太麻烦了，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况且莉莎还要承担被发现的风险。

和大部分在中国大陆工作的菲佣一样，莉莎持有的护照上只有当年的旅游签证，早就已经过期。

一般来说，菲佣进入中国市场由中介公司代理，这些中介公司很少能够为菲佣取得合法的商务签证，他们会告诉客户外佣们都是"黑工"，以旅游签证来华，过期后非法逗留在中国，风险需要客户承担。一旦被发现，僱主每僱用一人，会被处以一万人民币的罚款，总额不超过十万元。外佣也会被拘留数日，然后遣返回国。据中介反映，有部分菲佣"合法"逗留在中国，她们以教师或培训师为名办理签证，在大陆提供家政服务。但按照中国现行的法律，外国人在中国就业必须有确定的聘用单位，个人及家庭不允许僱用外籍劳工的，因此即使中国的菲佣拥有所谓的合法工作签证，从事家政服务仍属违法工作。

为了避免给中介缴纳介绍费用，莉莎跳过了中介这一环，通过亲朋好友的推荐，只身来到中国大陆，靠相互推荐辗转不同的僱主家中。

丁玲总是说："我很幸运找到了莉莎。"在遇到莉莎之前，丁玲经历了不少找菲佣的波折。

九十年代从江西来到深圳的丁玲，是第一批从事外贸生意的商人，她和丈夫曾在深圳的一间工厂工作，后来白手起家，做起了生意，年收入很快达到了百万以上，成为享受到改革开放红利的众多幸运儿之一。

事业有成的她很快有了自己的一双子女，一个称心的保姆成为她迫切的需求。丁玲外语流利，由于长期和外商接触，她很自然想到了请一个菲佣，从小培养孩子的语言能力，于是她透过某电商平台找到了负责经营菲佣生意的中介，顺利签约。

通过中国大陆的电商平台能轻易找到经营菲佣入境的中介公司，不少已经形成了全国联网的僱用菲佣的生意，因此在中国大陆的菲佣很容易找到下家。平时，中介们多以一般的家政公司为伪装，碰到主动要求菲佣的客户才私下交易，或者在网络平台宣传。

在"中国菲佣协会"（中国各地菲佣中介的联合网站）的网站上已有超过一百间中介，网站上及时更新有关菲佣的新闻，还列出了中国大陆逃跑菲佣的黑名单给客户参考。除此之外，小型的中介公司也会和一些专门负责沟通的网络平台合作，在电商平台上隐密接触全国的客户，按需分配，能够在一、两天内为客户找到就近的菲佣，僱请菲佣的交易似乎早已成行成市。

目前，请菲佣的中介费一般为每年两万人民币，加上菲佣的工资，一个家庭请菲佣一年要花费近十万。客户订下中意的菲佣后与中介签订字眼模煳的合同。据丁玲回忆，五年前她找菲佣时的中介费还只有六千人民币，利润在七年之间翻了几翻。

与中介签约后的丁玲很高兴，她期待着请来的菲佣会将家里照顾得很好，她没有想到，第一个菲佣会在工作一个星期之后忽然人间蒸发。

丁玲找到中介理论，对方很快表示可以免费更换。因为家中没有财务损失，丁玲以为这是个意外，就接受了这个安排，然而半年之后，第二个菲佣竟也逃跑了。如果不是因为朋友的介绍碰见莉莎，丁玲几乎要打消请菲佣的念头。

上海曾请过菲佣的僱主林文也表示，通过中介请菲佣的体验并不愉快，她们常常逃跑，因为属于法律的灰色地带，僱主们也无法追讨损失。

莉莎说，"菲佣在中国大陆的走俏甚至让她们变得挑剔"，她的不少朋友都会挑一个家务活轻松的家庭工作。她表示，有的菲佣在僱主家待得不高兴了，就一走了之，不怕找不到下家。

近日，菲律宾媒体报道称，菲律宾劳动就业部发布报告，中国拟开放包括北京、上海、厦门在内的五个城市的菲佣市场，允许菲律宾家政服务人员前往就业，且中菲双方正在研究为受聘的菲籍家政服务员提供十万披索月薪（约合人民币一万三千元）的可能性。

虽然双方大使馆并没有就此发布官方声明，但中国大陆将开放菲佣市场的消息似乎并非空穴来风，庞大的地下菲佣产业已经引起了政府的重视，去年八月，中国大陆已开放了广东省二十一个地级市引入外佣，符合资格的外籍及港澳台的专才人士，每个家庭可聘请一名外佣工作。目前，中国籍家庭僱用外籍保姆仍属违法行为。

尽管消息没有得到证实，中国大陆的菲佣市场已是暗流涌动。

"风声越来越紧了。"佳佳中介的经理黄裕和说，原本定下来这週到达中国大陆的菲佣忽然被扣了下来。她为这笔损失发愁，不知道该怎样和那些僱主们交代。但她并不感到担忧，"这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在万户中介工作的陈东也表示不久前他刚刚"损失"了三名菲佣。

这个月来，不少中介都遭受到了公安局的严厉打击，一时之间中介们都变得比以往更谨慎小心。不过，即使损失惨重，也没有人准备在这个当口放弃这门生意。对他们来说，短时间的蛰伏是为了合法后迅速佔领市场，获得高回报的一天。

中介积极推进合法化

黄裕和在这段时间时常飞往外地。她表示，自己正在和菲律宾的有关部门洽谈合作的事宜，将一步步推进其公司引进菲佣合法化，并表示，"下一次带回来的菲佣都会走培训学校的『正规签证』，且数量不少，到时候你随便挑"。

谈到未来，黄裕和很有自信："我相信不出一年，菲佣在中国一定会合法。到时候我准备把生意铺开，肯定会是行业的佼佼者。"

莉莎并不认为菲佣在中国大陆合法化会很快到来，但她仍然抱着期待，或许这样她就能赶上女儿明年的大学毕业典礼了。

七年来，莉莎从来没有回过家，她知道一旦她选择回菲律宾，再来到中国就很难了，她无法放弃能够养活一家人的高薪工作。

在菲律宾的家乡，莉莎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和尚未工作的弟弟妹妹，和众多菲律宾的家庭一样，莉莎是单亲妈妈，也是家中的唯一经济来源，每天思考的事情就是如何挣更多的钱来养活家人。

思念孩子的时候，莉莎会在房里和他们视频，在丁玲家里，她有自己的房间。菲律宾人天性开朗，尽管远离家乡，莉莎也会乐观的说："现在交流的方式那么多，我每个星期都能和他们视频啊。"这是莉莎放假时最期待的一件事情，中国大陆没有Facebook，莉莎就开通了微信帐号和他们联络。

莉莎打算在今年十一月结束她在中国的七年"黑工"生活，去上海的公安局自首。七年没有参与儿女生活了，这一次，她想要参加女儿的大学毕业典礼。在中国大陆，菲佣们想回家的时候就会去公安局自首。莉莎说："一般来说不会关很久的，我们来中国是干什么的他们心知肚明，不会太为难我们。"她表示，选择上海是因为深圳查得太严格，被拘留的时间更长。"在上海有我们的联络人，她能帮助我们减少拘留时间，这样我就能早一点回去。"她也已经向她的僱主丁玲表态，自己将会在十一月离开。

一切都准备好了，儿女们就在菲律宾等着她。然而事情没有预想的那样顺利，上海的神秘联络人告诉她，需要被遣返的外国人太多了，上海容纳不下，十一月没有办法安排莉莎的自首计划。

莉莎不知道怎样和自己的僱主丁玲说，自己不能回家了，还想留在这里继续工作，赚取高额的薪水。她不想投靠中介，这需要她支付一笔高额的费用，她也不愿意离开深圳去中国大陆别的城市，她从未离开过深圳。她不知道下一步棋应当怎样走了，在中国大陆奋斗的这七年，每一次生活的变动都让她陷入困境，无处求援。

对于莉莎来说，身处中国重要经济城市，她的中国梦仍在继续，依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