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李杨首次披露王宝强出道故事：贴墙走，老往人后走

导演李杨，是王宝强的伯乐。在刚刚出版的《一意孤行：李杨自述》一书中，李杨首次披露了发掘王宝强的整个过程：2001年，王宝强是他从众多北漂中选出，在电影《盲井》中饰演主角之一，一位16岁离家打工的少年元凤鸣。

当时王宝强只有17岁，“在北京混剧组跑龙套，做群众演员和武打戏替身演员，演一些路人甲路人乙。有戏拍他就去拍戏，没有戏拍他就去建筑工地等小工，生活非常艰苦。找不到工作时，他就要饿肚子”。

王宝强当时根本不会演戏，但刻苦努力，在李杨的培训和启发下，他的表演准确到位，饰演的角色最终让他一炮打响，成名成角。李杨此后还把他介绍给导演冯小刚，出演了《天下无贼》，从此星途坦荡。

“《盲井》是李杨导演的电影处女作，也是我演艺生涯中获得的第一个角色。可以说没有李杨导演就没有《盲井》，更没有王宝强。”王宝强一直感激李杨的知遇之恩，甚至包场支持李杨导演的2月2日起在全国公映的电影《盲·道》。

“斜着贴着墙边走，老往人后面躲”

根据刘庆邦小说《神木》改编的《盲井》讲述的是，两个矿工诱人下井制造意外事故，再找矿主私了赚取大笔赔偿金。在一次诱骗农村少年后，合谋者之一忽生恻隐之心，最终两人互相残杀而少年脱逃。

这个农村少年的戏份并不是很多，但在导演李杨看来却是整个影片的戏剧冲突核心，扮演这个角色的演员能否选好十分关键。他对演员的选择要求是，“原生态的，真正来自农村的孩子，会不会演戏不重要，只要不怕镜头就行”。一批一批的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子到剧组面试，一批一批地被李杨否决，“没有找到我心目中的元凤鸣，不是形象气质不对就是戏不行，有些人在镜头面前就哆嗦，台词都念不出来”。

李杨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王宝强的印象：“他进来的时候斜着贴着墙边走，老往人后面躲，怯怯的。回答我的问题时有些紧张，时不时露出农村少年憨憨的笑容。问他叫什么，他用带着强烈乡村口音的普通话回答说‘我叫王宝强’。”

王宝强是在试了两次戏后才被确定下来的。在试戏的男孩子中王宝强的条件不是最好的，“但是他的感觉和气质吸引了我，他比其他人都特殊，他那种气质不用演，活脱脱就是一个从农村出来打工的懵懂少年。这种东西是骨子里的，城里的孩子根本演不出来”。王宝强试戏时非常紧张，眼睛一直看着地面，不敢正面看李杨，时不时偷瞟李杨。

“给他几段台词念，结结巴巴念得不好，念错了就憨憨一笑，带着纯朴的羞涩。他的不安全感和恐惧，他走路的样子，都比较符合我想要的元凤鸣的气质和味道。特别是他脸上的几粒小雀斑透着一丝可爱，这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因为要让观众同情元凤鸣和关心他的命运，他的扮演者的形象就不能让观众讨厌。在电影里，元凤鸣是第一次从农村出来打工的孩子，他对城市有一种从心里发出来的恐惧和不安全感，在这一点上，王宝强是比较符合元凤鸣这个人物的。”李杨说。

王宝强告诉李杨，家里很穷，很小就辍学离开家，跟着师傅学习武术。师傅带着他走南闯北，之后到北京来混剧组、跑龙套。

“他的生活经历和元凤鸣很相像。他不憷镜头，有一定的悟性，他的气质和感觉就是我要找的农村少年。我当天就决定让王宝强饰演元凤鸣这个角色。”李杨说，因为王宝强的普通话不是十分利落，他决定影片的主要人物都用河南方言说对白。王宝强其实是河北邢台人，他家紧挨着河南，他的家乡话基本上接近河南话。

“非常紧张，台词也说得非常僵硬”

2002年元旦，《盲井》开机。第一天拍戏，王宝强非常紧张，和其他人之间的戏就特别不顺，他的台词也说得非常僵硬。他以前是跑龙套的，演匪兵甲路人乙，基本没有什么台词。这是王宝强第一次演角色，李杨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要想办法先把他的紧张感卸掉，“在现场，我故意不给他说戏。他问，应该怎么演? 我说，你不用演就挺好的，不要去想剧本。你跟着他们走就行了。即使他演得不好，我不但不批评他，反而当众表扬他。给他自信心。”

王宝强的台词都是死背的，李杨怎么启发都没用，一纠正他，他就更加紧张。当他拿着剧本磕磕绊地读台词时，李杨才明白，原来王宝强没上过几年学，许多字根本就不认识，他是让同屋的人带念一句台词，他就背一句台词。他居然靠这个方法把他自己的台词全都背下来了!

李杨掏出钱，让王宝强马上到新华书店买本《新华字典》，并告诉他，要做演员就必须识字、学文化。王宝强买回字典，李杨就教他怎么样查字典。他非常刻苦，后来就靠查字典通读剧本、理解剧本了。在接下来的档期，李杨都尽量不安排王宝强说台词的戏，只让他跟着专业演员演戏；也不给他说戏，不让他表演，而跟着其他演员跑，自然本色就行。

李杨说：“不让他背台词，是让他用自己的口语表达，不去抠每一个字，他说的跟我剧本里写的台词不一样也没有关系，只要意思对了就行。为了不增加他的负担，我只夸奖他，不纠错。很快，他就不紧张了。他觉得表演其实挺容易，慢慢地有了自信，表演渐人佳境。”

但是，遇到一些情感比较复杂的戏，王宝强的表演就捉襟见肘了。他毕竟是十六七岁的孩子，没受过表演专业的训练，对于导演李杨的启发，他有时体会不到，也表现不出来。

剧中有一个场景：王宝强饰演的元凤鸣被二叔宋金明打了一个耳光十分委屈，回到宿舍时二叔做了几个菜，请他喝酒。道具师给他们准备的酒其实是水，王宝强委屈喝酒的感觉怎么演都不对。最后，李杨让道具师去买了白酒，灌进道具酒瓶里而不告诉演员们。等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李杨突然冲进屋里对王宝强大发脾气：“我从几百上千人中挑的你，你他妈太让我失望了。你要是再演不好，就给我滚蛋，滚回工地筛沙子去。”王宝强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眼泪在眶里直转。在被骂的情绪下，他和其他两位主角开始表演，他们都没想到酒瓶里装的是真的白酒。王宝强一口干下去的那种感觉，和着酒把委屈咽下去的情绪一下子就对了，表演非常真实。

其实，李杨说他是故意发的火，“王宝强没有学过表演，启发他表演根本没有用。我故意发火骂他，让他真的受委屈，把他的情绪激发和调动出来，把他真实的情感全部都表现出来”。

“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女人美丽胴体”

元凤鸣找妓女的那场戏更是难拍。对于元凤鸣来说，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和女人做爱，如何表演对王宝强来说难以把握。为了让王宝强对“第一次”有新鲜感，李杨在给他的剧本里把这场戏拿掉，直到拍摄之前都没和他谈过这场戏。

这场戏对扮演妓女的演员安静来说，更是巨大挑战。安静人品端方、单纯，有点矜持和高傲，厌恶演艺圈有些女孩子为了拍戏当明星而失去底线。她基本上不跑剧组，因此丧失了很多机会，到《盲井》剧组还是同学推荐的。她学过表演，却是第一次在电影里扮演角色，因此很紧张。李杨尽量在公开场合与她聊天开玩笑，让她觉得演戏没什么了不起，就是好玩的游戏。慢慢地等她的状态调整好。

开场前，李杨没有向其他任何人透露这场戏的拍摄方案。现场布置妥当后，他让王宝强和安静走位置、对台词，然后清场，排练时也不告诉王宝强这场戏应该怎么表演，应有怎样的情绪和反应。他只悄悄告诉安静要先试拍几遍后再正式拍摄，“虽然还不是真的拍摄，但是你要把衣服和胸罩都脱掉，摄影师需要量曝光度数”。而此前他早已告诉摄影师和焦点师，先拍安静脱衣服，到脱胸罩时移动带出王宝强，“安静是前景，焦点在王宝强脸上”。

“安静以为我们只是试拍，整体上比较放松，但当她坐到王宝强身边开始脱衣服和胸罩这一刻，就稍稍有些紧张。这是她的正常反应。虽然安静扮演的是一个每天在男人面前脱好几遍衣服的妓女，但遇到王宝强扮演的这样一个被强迫进来消费的处男，这个反应和表演就是准确的。王宝强当时根本没有想到安静这次会真的脱掉衣服和胸罩，他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女人美丽胴体，反应也非常真实——既想看面前这个裸露的女人又害羞不敢看，这是下意识而不是能表演出来的。”

如此这般两次试拍后，正式拍摄了一遍。“我心里十分清楚，只有第一条的感觉最好，后面都是备份。那是王宝强‘第一次’的真实反应，对于安静来说也是如此。”李杨说，他其实一直在考虑用什么样的方法让演员完成这段具有挑战性和饱含细腻心理变化的表演，“这一场戏不仅仅是这两个业余演员难以完成，就是专业演员表演也是不容易做到的。我采取偷拍的方法，真实地记录下他们不是表演的表演，既破除他们的心理负担又缓解了紧张情绪，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表演。这一刻，演员与角色合而为一，可谓完美的表演。”

事实上，一直到整部影片拍摄结束，李杨都没告诉过王宝强应该怎么去表演，“我只是把他的紧张感去掉，让他忘掉摄影机，告诉他跟平时一样去做事情就可以了。其实，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指导了他，让他完成了我的意图，塑造了我想要的人物性格，完成了表演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