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侵、维权与跳楼:甘肃19岁女孩的悲剧是怎么造成的(组图)
2018年6月20日,甘肃庆阳19岁女生小李在犹豫4个小时之后,最终从当地商场高层跳楼身亡。
跳楼前,营救的消防队员已经抓住了她的一只手。但是她放开了手,说“哥,谢谢你,我走了”。20岁的消防员失声痛哭,数日以来不能平复情绪,甚至不让新婚妻子靠近他。
两个花季的生命就这样凋谢零落,受到摧折。
01.
小李自杀是由于她患有抑郁症。她患有抑郁症是因为两年前受到班主任吴某的猥亵。
教师对学生的猥亵,禽兽吴某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这类猥亵的危害有多大,看看女作家林奕含的事例即可了解。
2017年4月27日,台湾省女作家林奕含在作品《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出版后两个月自杀。她的书记述了中学时被补习班老师诱奸后精神失常等系列故事。
新书发布时,林奕含说:
“你在读书的时候遇到不舒服或者是痛苦的段落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个痛苦它是真实的……我希望你不要放下它,我希望你不要阖上书,然后觉得说“啊,幸好这是一本小说,幸好它只是一个故事!”……希望你可以像作者我一样同情共感,希望你可以与思琪同情共感。”
“我甚至可以很任性地说:如果你读完了,然后你感到一丝一毫的希望,我觉得那是你读错了,你可以回去重读。”
痛苦太深、难以被救赎导致了林奕含的自杀,也是小李自杀的原因。从小李亲笔控诉书上可以看到,吴某的侵害是她放弃生机的原因:
“明明该像鲜一样的美好年龄,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终日伴着眼泪入睡,时常被吓醒。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发神经寻死、自己努力为自己找活下去的理由更让人觉得痛苦。而这一切都是我那曾经敬重的老师和信任的学校造成的。”
小李和林奕含都死在教师的败类手中。而这些败类应该如何被惩罚关乎受害者的心理康复及对社会风气的巨大影响。
判罚得轻,甚至不判,必然令这些败类们更为嚣张,也必然令更多的败类们“继往开来”。
02.
被猥亵后,小李向学校求助,未得到解决。起诉后,在事实清晰的情况下,仍然未得到解决。摘引《新京报》记者调查如下:
“2017年2月26日,李某奕在其父亲陪同下到公安局报案,称被其班主任吴某厚猥亵,要求查处。
经办案部门调查:2016年9月5日15时许,李某奕在庆阳六中高三(二)班上学期间,因突发胃病,被辅导老师罗某宇安排在公寓楼D栋109宿舍卧床休息。当晚21时许,班主任吴某厚进入109宿舍询问李某奕病情时,用嘴亲吻其额头、脸部、嘴部等部位。
2017年5月2日,公安局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四条之规定,以猥亵行为对吴某厚处以行政拘留十日处罚;5月3日至5月13日,在西峰区拘留所被执行拘留。
吴某厚不服处罚决定,向庆阳市公安局申请行政复议。经市公安局审查,认为对吴某厚行为定性准确,处罚适当,维持治安管理处罚决定。
期间,李某奕父亲认为公安局处罚不当,到西峰区人民检察院进行申诉,区检察院调阅案卷后认为吴某厚的行为涉嫌犯罪,书面通知公安局立案侦查。
公安局于2017年8月10日立为刑事案件;8月25日对吴某厚采取取保候审措施;11月20日侦查终结后移送起诉至区检察院。
区检察院审查后于今年3月1日作出不起诉决定。李某奕遂到庆阳市人民检察院进行。”
人民检查网公开的《不起诉决定书》张贴如下:
03.
吴某对小李的猥亵真的是“情节轻微,不构成犯罪”吗?
根据《新京报》的调查:
“李某奕于2016年10月7日、12月6日先后两次因抑郁症服用过量阿普唑仑等镇定类药物自杀未遂。2017年5月24日20时许,她上到庆阳六中教学楼5楼欲跳楼自杀,被公安民警、消防官兵及时解救。今年1月15日,她又服用曲唑酮片等大量抗抑郁药物第四次自杀未遂。”
当时正值高三的小李长期受到心理困扰,再难以学习。从小李亲笔的控诉信中可知:
“近半年过去了,我不分昼夜的痛苦着,荒废了我曾那么努力的学业。问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连累我的爸爸为我着急难受,操碎了心。”
小李肯定是没有读大学。2018年6月11日以来,在当地商业街做导购。和她相依为命的父亲也因为小李两年来的遭遇健康不佳:
“我爸身体是被吓坏了。……可刚回家,爸爸就病倒了。我从没见过那样吓人的爸爸,我也从未想到我的父亲竟然连感冒都承受不了。之后,我爸便常觉得胸闷头晕。”
这些事情让小李最直接的想法是:
“那一刻,我真的憎恨这个社会。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禽兽吴某的猥亵给小李造成了第一次伤害,吴某的逍遥法外给她造成了第二次伤害,甚至是更严重的伤害,她的世界观崩塌了,令她绝望:
“我曾以为学校是社会里的一块净土,可我却在这唯一的净土里看到了丑陋、鄙夷。我还未真正步入社会,我最尊敬的老师和我最依赖的学校已经毁了我对这个世界的信任,毁了我对未来的向往,使我变成一个胆小如鼠、敏感多疑、悲观消极的我自己都厌恶的样子。半年左右,我竟然失去了所有的快乐。”
04.
据《北京青年报》报道:
“25日,庆阳市教育局一位工作人员告诉北青报记者,教育局曾对吴某厚猥亵李某奕的事情做出过调查处理,对吴某厚做出了行政降级的处分,对庆阳六中的相关领导作出了纪律处理,并且协调当事人吴永厚对受害人做出经济赔偿。
对此,李明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教育局曾对吴某厚做过处理,“我的要求就是处理当事人,解开我女儿的心结让她好好看病,但是直到女儿过世也没有收到回复”。
关于经济赔偿,李明表示,当时学校给过他一个35万的赔偿协议,但是协议里要求他放弃其他诉讼权利,“我不可能签这个屈辱的协议”。”
倘若教育局说得属实,那么为什么学校在小李和家长多次要个说法时,不告诉他们已经有了说法?倘若小李知道了已经有了说法,是否能不去自杀?小李亲笔的控诉书上最后一句话是“我只求,能还我一个公道。”
经济赔偿看来是真的有过提议,学校要求35万放弃诉讼权利。不知道这个价格是怎么算出来的。
有人说,将小李“推下去”的是三只手。教师猥亵、学校没有给出公平处理这“两只手”之外,四个小时围观的那些看客们是第三只手。他们起哄、发视频、催促小李跳楼,毫无人性。
幸运的是,“25日从庆阳市委宣传部获悉,目前警方已将‘起哄的和对生命不尊重的’多人行政拘留。”这一执法行为无疑是里程碑式的!如果说当年彭宇案的宣判毁了国人的热心救助,那么这次庆阳的刑拘就为围观看客们敲响了警钟。
100年前鲁迅笔下的“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的这些鸭子们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它们开始发朋友圈、拍视频发抖音、发微博,争取点击率、关注度,或者只是为了刷存在感。
鲁迅时代中国积贫积弱,国家任人宰割,人民不自信,此等愚昧尚可理解。而现在,中国的经济发展举世瞩目,不少人已经认为天下为我华独尊了,为何仍然如此?
究其原因,是教育的缺失。教育是社会文化的基础。有什么样的教育,就有什么样的国民。这些看客沦为人渣,与前“两只手”表里相依。如果学校有失公道,教育只看分数、不强调人性建设,更多的人会丧失人性。
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同等重要。那些催促小李跳楼的人中有为人父母者,要在看完跳楼去接娃——不能想象他们如何教育他们的娃。
网络上流传小李的父亲在其去世后所作悼亡诗:
“十九春秋培支花,未展先折杀。殷殷鲜血淋漓撒,敢怨风吹雨打?化作春泥勿发芽,无意开新花。
七百朝夕苦挣扎,不知怎生打发?四个时辰绝壁挂,艳阳怎舍落下?诀别亲友需时勇,却到天黑害怕。
乌云密布,昏暗湿滑。月高应无患!怎得风调雨顺,和谐安然,与我女儿团圆。”
白发人送黑发人,痛断肝肠。
往事已矣,痛定思痛。教师对学生的猥亵、性侵;施害者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教育缺失导致的社会上弥漫的人性沦丧——这“三只黑手”不被控制,还将会有更多的惨案发生。再不醒醒,恐怕为时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