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慈父、一位挚友、一名按摩师:悉尼华人老板从新西兰辗转澳洲,身担中华传统文化传播使命,连澳洲前总理和明星也曾慕名而来(组图)
今日故事
在前4期《华人在澳洲》的故事里,
我们探索了华人在澳的早期历史。
揭秘了150年前不堪回首的
兰宾平原反华暴乱
(Lambing Flat Riots),
也探讨了“悉尼第一中国人”
麦世英扑朔迷离的身世背景
和第一家中国餐馆的演变,
以及走进一维州边陲小镇,
凝听了Bendigo老移民的故事。
在这些一个个或鲜活、或迷离、
或伤感、或温暖的故事背后,
都折射出了炎黄子孙们
顽强的生命力和坚韧的毅力。
现代的华人移民,
依然继承了这些优良品质,
除了背井离乡在外打拼,
吃紧苦头后终见雨后彩虹外,
有的还肩负着传播中华文化的使命。
他们说能让更多的洋人朋友
了解我们的文化瑰宝“我很自豪”。
悉尼市中心宛如一座混凝土森林 / 昆西 摄
在悉尼市中心一栋写字楼里,有一家小有名气的按摩店。
这家店位于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地段,在大厦的负一楼,它的周围没有许多商铺,和楼上的食阁相比,人流量明显少了许多。
店面不大,由俩门面并排在一起,一个房间给按摩的客人,另一个房间给针灸的客人。门口还有几个独立座椅和一张皮沙发。
隐藏于大厦中的按摩店 / 昆西 摄
就这样的一家店,从正午开始,吸引附近上班的白领一族络绎不绝地涌入。他们抽离繁忙的工作,到此享受舒缓放松的午休时刻。
按摩店的门面,被霓虹灯和宣传广告,装饰的严严实实,其中一张传单上还写着,“我们的顾客曾有:澳洲总理、前悉尼市长、医生、商业精英还有明星。”
怀着种种好奇,我联系到了这家店的老板,为我讲述了他周折的移民故事和对中医文化传播的热忱。
年幼首次接触针灸后,与中医文化结下缘分
Wayne Zheng(郑)出生在上世纪广东珠海的一个海岛上,成长在一个公务员家庭里。家中有3个儿子,Wayne排行最小。
Wayne(左下)全家福,父母与两个哥哥 / 供图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患上一次很严重的牙痛。
“那时候缺药,也没有医院的,我爸爸带我去看一个军队的医生,他们也没有什么药,就在我手指间扎了一针,牙痛好了。”
Wayne回忆说,当时扎针的时候特别痛,但是一针见效。后来学习针灸后,才知道那个扎针的地方叫八邪穴。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针灸,
但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Wayne与他的太太是高中读书的时候相识的,结婚后有了一个女儿,Laura Zheng。
Wayne的女儿Laura年幼时 / 供图
Wayne的太太是专业的针灸师,毕业于中山医科大学,曾就职于珠海中医院。Wayne说在中医、针灸方面,他的太太是他的启蒙老师,“她教我很多东西。”
在80年代的时候,Wayne和许多沿海城市的上班族一样,放弃了舒适、稳定的公务员工作,下海经商。他曾从事过多种行业,如旅游业、房地产中介等。
但下海的经历并不是很顺利,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当时复杂的社会人际关系和经商环境。
“我是个简单的人。我太太也一样。”
在女儿Laura读三年级的时候,Wanye发现:“她读书非常的困难。”
Wayne回忆道,他女儿三年级的时候就有很多作业,每天晚上要做到11点。他和太太都认为孩子读书太辛苦。
“我们觉得学校的作业太多了,看到她(Laura)很不开心。因为每天晚上,她不开心的时候,她妈妈也不开心。”
当爸爸的他心疼自己的女儿,就和太太商量着给孩子换一个教育体系试试。
他说:“那时候刚好认识一些外教朋友,就在这样的契机下,我们一家移民到了新西兰。”
初到新西兰“很苦、很难”,女儿学习却出奇优异
2002年,Wayne全家从珠海搬到了万里之外的奥克兰。和很多移民一样,到了一个新国家,头几年是最难的。
Wayne感叹道:“移民到新西兰之后,很苦、很难的!”
Wayne回忆说:“那时候找房子都困难。我们在同学帮助下,住在同学家,找了一周都没找到。”
“那段时间我什么都做过,侍应生、发传单、发报纸,我都做。”
Wayne曾做过建筑工为生,图为他修理自己的房屋 / 供图
2000年初,新西兰的移民数量相比现在还不算多,从事针灸行业的人更是寥寥无几,顾客群体数量也非常小。
“我太太尝试着做这个(针灸),但是也很困难,收入很低,洋人不接受这个。”
“(因为)疼啊!而且很难用英文解释这个文化背景。”
刚去奥克兰的头几年,
Wayne的生活维持在一种低迷状态。
由于中医文化不被大众接受,针灸行业不能为Wayne的太太带来一份稳定收入,后来她还曾从事清洁工作。
“我其实心里很难受的,觉得她受了委屈,她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因为针灸不行,便商量着改做按摩。Wayne说:“我太太没有力气,那我来吧。”
Wayne店里悬挂的穴位图 / 昆西 摄
“针灸洋人接受不了,但是按摩接受啊,他们很enjoy(享受)!”, Wayne笑了笑。
虽然事业上并不算如意,但是从学校老师嘴里传来的赞叹,对于作为父亲的Wayne,着实是一种精神的犒赏。
Wayne非常激动地说:“我女儿在学校变成了顶尖的小孩,老师都说她的数学是最棒的。”
“在中国,她是很差的一个学生,到了新西兰她变成是No.1了!”
“老师都赞太厉害了,她也很开心。”
九九乘法口诀是Laura在班里突出的秘诀,当其他孩子还在板着手指算加法的时候,她能一下说出答案。
在珠海上学时打下的坚实的数学基础,让Laura逐渐找回学习上的自信。
2009年,Wayne用自己的名字创立了第一家按摩店。
第一家店开在奥克兰的火车站广场旁 / 供图
他说,当时奥克兰市中心大概有十几家店,泰式的、中式的、各式都有,但是跟中医连在一起的不多。
Wayne说:“放松性质的比较多!”
“在我们那,就是用中医经络的按摩理论。中医的经络学是我们中华文化的瑰宝。”
Wayne曾上过当地一家报纸 / 供图
来澳偶遇10年老友,优质投资环境为新事业助力
2013年5月,Wayne来澳洲旅游的时候,被悉尼这座城市的魅力所吸引。
他说:“我觉得这边很多人,很适合推广华人瑰宝。”
“我做同样一件事,如果能令更多的洋人朋友接受这个东西,是令我最高兴的,很自豪的。他们看到华人懂这些东西,我们很自豪的!”
除了想要推广中医传统,澳大利亚得天独厚的条件也为Wayne的事业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机遇。
Wayne在澳的第一家按摩店 / 昆西 摄
首先,澳洲的GST(商品和服务税)比新西兰低。新西兰的GST是15%,而澳大利亚是10%。
其次,相对来说澳洲人口多,悉尼的亚洲文化浓厚,也就意味着消费人群也相对较多。
再次,澳大利亚的私人健康保险的补贴(rebate)力度强。在新西兰,保险公司只补贴针灸治疗这一项治疗,但在澳大利亚,治疗性按摩(Remedial Massage)也是补贴的。
在一家知名的保险公司网站上,就悉尼市中心而言,参与私人健康保险补贴(rebate)的治疗性按摩商铺就高达975家。
澳洲私人健康保险对于按摩的补贴,催生该行业的发展 / 截图
在谷歌地图上,从Town Hall到Wynyard一带,能搜索到的按摩店就有近百家。
再加上HICAPS支付方式的推广为受险者提供了便利。也就是说顾客付款时通过刷保险卡,保险公司便会立即补贴一大部分,顾客只需支付一小部分。
种种福利让越来越多的悉尼人选择享受治疗性按摩这项服务。
根据Mozo.com.au的调查显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接受治疗性按摩。三分之一的25至34岁的澳洲人,花钱做按摩。
年轻人开始成为消费主体 / News.com.au
在澳大利亚,由于法律上不强制要求按摩师持相关执照上岗,因此大量的劳动力涌入该行业。据Statista的研究显示,预计到2020年澳洲的按摩师人数将达到15100人。
年轻人开始成为消费主体 / Statista
2013年年底,Wayne在悉尼第一家按摩店应运而生,仍旧用他的名字命名。
Jaster是店里最老的一批员工,也是Wayne的前同事和十年挚友。
Jaster是马来西亚华人,曾留学中山医科大学学中医,之后在新西兰生活。她说自己曾放弃了拿新西兰PR(永居)的机会,来澳洲闯荡时,尽又碰上了Wayne。
她笑着说:“多难得的缘分!”
Jasper与Wayne闲聊往事 / 昆西 摄
Jaster也曾在Wayne的奥克兰按摩店工作过,她说:“我跟他辞职,然后在这里(悉尼)又碰上。”
Wayne补充道:“她辞职我很不开心的。”
Jaster认识Wayne有十年了,她评价说Wayne为人随和。
“工作的时候我们有很多的原则要去遵守,店规这一些,但是私下对同事、员工全部都很好,每一年我们都有一次的聚餐。”
员工圣诞聚餐 / 供图
Wayne点点头,说:“原则很严格的。”
Jaster又说:“主要就是不要怠慢客人,就是respect(尊重)。”
“很多洋人朋友觉得很神奇,为什么我头痛你给我压压脚趾压压手指,我的头痛就能够缓解,因为他们不了解五千年的中医文化。”
“虽然我们不是中医师,但是一些基本的理论啊,脚底反射区、穴位、经络这些都懂。”
Jasper和Wayne相识10年结下深厚友谊 / 昆西 摄
女儿受父启发回中国学中文,欲成为东西方文化传播桥梁
十几年过去了,虽然Wayne现已成为了注册的针灸师,但是洋人对针灸的喜爱还是不温不火。
“洋人不接受的很大部分原因是,我们的经络学在西医里是没办法证明的。”
“经络是一个通道来的,人活的时候才有经络。当人死了就没气了,没有气血的运行,经络就消失了。”
如今,持有按摩师和针灸师双执照的Wayne,入行快15年了,但他说还有待不断学习。
Wayne曾向黄𦖠明中医师求教 / 供图
他说:“我曾去四川成都参加高级推拿师的学习,我也在不断的读书,不断的深造。”
“通过我们按摩,他们(顾客)认识到了这个经络,然后我们再推荐给针灸医生,再推荐给中医,就好像搭了一个桥梁的作用。”
Wayne时常还为自己的徒弟和员工讲解中医的一些基本理论:五行学,阴阳学,经络学。
Wayne在讲解五行学与经络按摩的联系 / 昆西 摄
他说在澳的创业初期,不太懂得使用互联网,他的第一个谷歌地图地址是一位顾客帮他设置的。
他说:“我们的成长是与客人离不开的。”
“(客人)推着我们走的。”
在Wayne的店门口,贴着许多顾客的好评。
店铺门口的顾客留言和感谢信 / 昆西 摄
在谷歌地图和按摩店的官网上也有许多顾客的评价反馈。
顾客的留言 / 供图
他说:“他们(顾客)写的东西是很真诚的。”
“有的是顾客自己(主动)写的,有的是店员叫他们写的。”
“我会鼓励店员让客人置评,我会看(客人对)他们的评价,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排行榜。”
网站上有278条评论,Wayne被赞“神奇的手” / 截图
Wayne坦率地说,他也收到负面评价。
“有些说拿不到位子,不能报销,或者没有解决他们的问题。”
一位用户给出一星评价,Wayne感谢顾客的真诚评价并询问详细情况,说“我们不允许因为语言障碍而影响了按摩师的技术” / 截图
针对严厉的反馈,他说通常会亲自回复并处理,找准员工的问题后再加以培训。他说,曾有位员工收到了一条差评,因此回国进修了,现在成为店里最优秀的员工之一。
一位日本国际学生Taromara Fujihara,慕名而来向他讨教中式按摩的精髓。
“我在高中的时候玩儿美式足球,一次偶然的机会接受了传统中式按摩的治疗,于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Wayne与日本学徒Taromara Fujihara / 昆西 摄
Taromara在日本曾学过针灸学,在朋友推荐下他找到Wanye,现在店里每周一次打工学习,已有8月。Wanye说他正在教Taromara学习更多的按摩手法。
采访快结束前,Wayne很自豪地还给我看了一些,曾光顾他店的明星和政客的照片和视频,前总理谭保和澳洲演员Tyler De Nawi。
Wayne为澳洲演员Tyler De Nawi做针灸 / 供图
他懊恼地说:“当时谭保办公室的人打电话来找我预约,我没听清楚是谁,而且当时人在其他店里,于是就让其他的员工帮我接了这个客人,实在是怠慢了。”
在父亲的影响下,Laura如今前往北京学习中文,之后将进入一所传媒大学深造。Wayne说,女儿希望未来作为东西方文化的桥梁,成为精通中英文的文化传播者。
Laura Zheng Reporting at NZFW 2014 / YouTube
在结束采访时,Wayne迎来了他当天的第一位客人,我不禁随机采访了她。
她说自己是老顾客,由于脚部有毛病,常常到在Wayne这里做按摩,现在有了好转。被问到对Wayne的评价,她很爽快地说:“He's the best!(他是最棒的按摩师)”
Wayne这位老顾客做检查 / 昆西 摄
记者手记
Wayne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
是腼腆、温和。
后来在采访过程中发现
他还是个直率的人。
交谈中他时不时地为我讲解
中医学的各种基本理论,
能让人感受到他对于传播
中医传统文化的那么热爱。
目前他正打算开新店,
拓展他的事业。
他说:“我专心做一件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