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外部经济环境恶化 中国学者：特朗普冲击是关键

导语：美国政府近期已完成对另外2,000美元中国输美商品加征25%的关税的听证会，外界预期美国不久将公布最终制裁结果。中国商务部9月6日就此回应称，若美国采取任何新的加征关税措施，中国将不得不做出必要的反制措施。中美双方已相互对5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关税，对两国国内经济均产生一定负面影响，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究竟奉行的是何种经济政策？对中国的国际经济环境有何影响？ 

此前在中国智库民智国际研究院举办的公开活动中，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李巍发表了主旨演讲，他认为特朗普冲击是导致中国国际经济环境发生变化的核心因素，中国将面临国际经贸规则重塑所带来的压力。 

特朗普冲击：新民族主义时代

李巍认为当前中国国际经济环境发生变化的核心因素就是特朗普冲击，全球化强调的是降低国界的作用，最好把国界线消灭掉，保证经济、资本、商品、人员的自由流动，而特朗普则主张重新将国界城墙砌起来，可见特朗普很可能带领整个全球经济进入全球化的对立派——新民族主义时代。 

李巍认为特朗普冲击包括四个方面：一是战略冲击，即大国政治的回归，美国重新把中国和俄罗斯作为地缘政治最大的威胁，并通过整个经济制裁以及印太联盟来挡住大国之间的政治角逐全面回归。二是经济冲击，即美国利益的优先、而非国际地位的优先，美国以往主张世界性的霸权主义，认为全世界都在它的利益范围之内，但特朗普否定了这种认知，认为美国的利益就在其90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上，而不是全球的问题上。三是移民冲击，即国家边界的恢复，特朗普颠覆了美国的自由而开放的移民政策。四是文化冲击，即保守主义的复兴。 

经济冲击：对内自由主义+对外民族主义

李巍表示在上述四种冲击中，最为直接的就是经济上的冲击，特朗普的经济政策对内施行自由主义，而且是19世纪的自由主义，即国家对市场放任自由，特朗普毕竟是商人，不喜欢受制于政府的管束，希望政府的干预越少越好，但对外却坚持民族主义，高矗边界城墙，经济领域受到边界意识影响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对税收政策的冲击，李巍称特朗普2017年上台之初认为“攘外必先安内”，将主要精力放在内政上，而内政最为核心的问题就是减税，这也是中美蜜月期形成的前提条件。最后特朗普成功实施了自里根（Ronald Reagan）总统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减税，减税群体主要针对美国制造业。美国社会之所以出现结构性问题，原因在于美国将制造业外包给中国，壮大中国中产阶级的同时，美国自身的中产阶级却渐渐疲弱，贫富差距悬殊，而特朗普通过减税复兴美国制造业，使美国中产阶级—— 美国民主的后盾重新强大起来， 这就是减税背后的意义。 

第二，对贸易政策的冲击。李巍认为给特朗普贴上贸易保护主义的标签恐怕并不完全合适，因为特朗普很有可能主导史上最大规模的自由贸易。特朗普强调要把其他国家的市场开放程度提升到跟美国一样的水平，如若不能美国就要搞对等的保护，特朗普对汽车关税耿耿于怀，美国进口中国的汽车关税大概只有5%左右，但是中国征收美国汽车平均关税是20%，特朗普认为这就是不对等，可见对等就是特朗普贸易政策的核心。 

第三，对投资政策的冲击。美国国会8月份通过了《外国投资风险评估现代化法案》，强调对外来的投资进行严密的安全审查，意在确保美国的技术安全和金融安全。李巍发现在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中企在美遭遇安全审查直至并购夭折的案例主要有二：其一是以半导体为代表的高科技产业，其二是金融领域（典型的案例是中国蚂蚁金服收购未果），且美国也不允许中国领先的金融支付企业进入本国市场。 

第四，对货币政策的冲击。美联储通过缩表和加息促使美元不断升值，强势美元的出现导致全世界的资本大量的回流。 

特朗普贸易战的特点

根据对此前几轮贸易战的观察，李巍总结出特朗普贸易战具有几大特点：其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美墨协议就是特朗普的要价与还钱之间巨大差距的体现；其二，攘外安内、逐个突破，此处的外和内不是指外交和内政，而是指朋友圈的外和内，美国贸易有三层朋友圈，第一层是已经与美国签署贸易协定（FTA）的国家，包括加拿大、墨西哥韩国，第二层是虽未与美国签署FTA，但在政治上是美国的传统盟友，如日本、欧盟，第三层是既未签FTA，又非盟友的国家——中国，特朗普先从墨西哥开始着手，下一个就是加拿大，而后是韩日欧，最后对付中国。 

其三，看似蛮干、实则精细，特朗普对华贸易战的最大法律依据就是301调查，这份调查美国从2017年7月份便开始准备，经过了长达8个月的系统调查，直到2018年3月22日才公布结果，这份几百页的调查内容详实，标注的引述来源随处可见，中国在回击美国方面，还没有出台过这样扎实的报告；其四，行事果决、快速见效，中国和美国打交道的时候惯常采用的办法是“拖”，中国讲究以柔克刚，但遇到特朗普便失效了，特朗普要求迅速见效。2017年海湖庄园会面时中美达成了百日行动计划，美国后来指责中国没有落实百日计划，认为中国虽口头上达成协议，但并不执行，因此特朗普开始对商品加征关税，以期尽快见效。 

特朗普开始收割“韭菜”

特朗普认为在过去几十年里，美国通过全球化在其三个朋友圈内栽种了很多“韭菜”，随着“韭菜”慢慢成长起来，到了美国收割“韭菜”的时候，特朗普认为这些国家的经济繁荣都是由美国所领导的开放带来的，现在这些国家需要缴纳一些税收，美国要求重新修改贸易协议，且必须按照对美国有利的方向来修改，而美墨贸易协议就是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李巍判断加拿大在压力之下也会签署，北美贸易协定的修订可能在2018年下半年完成，接下来便是美欧、美日、美韩贸易协定以及重新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全民进站协定》（CPTPP）的谈判。 

新一代贸易规则正在成型

李巍表示基于上述背景，新一代的贸易规则正在成型：货物贸易零关税规则，北美自由贸易区本身就是零关税，美日之间没有FTA，双方正在谈，若美国加入CPTTP便意味着零关税，美欧之间也是零关税，中国需要考虑一旦关税降低为零将会面临何种影响；原产地规则，以往中国中国通过规避原产地规则搭了很多便车，而现今更加严谨的原产地规则实际上就是意在阻止搭便车的情况；知识产权和技术转让规则，中国以比较低廉的成本来获取前沿技术，如果这个规则成型，对中国来说这条路就堵死了；金融和服务业开放规则；数据和信息流动规则，数据和信息的自由落地也将是新一代贸易谈判中最核心的内容；竞争政策规则，反垄断相关政策，企业制度规则都将纳入到竞争政策中，中国之所以在TPP中面临巨大压力，就是因为TPP针对中国的国有企业制度，中美贸易战中最重要的就是中国不能在国有企业制度方面做出妥协；劳工与环保规则及投资安全和投资准入规则。 

李巍总结称上述一些列规则都是在现有WTO谈判机制中无法解决的，因此中国正在面临国际经贸规则重塑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