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背后 孔子学院为何让美国政府如此忌惮（组图）

近期中国的政治话题，除了“两会”相关消息，中国国际电视台北美分台（CGTN America）台长等高层被北京召回的传闻，因为缺乏官方的证实而显得朴素迷离，也让中共的“大外宣”再度被国际社会聚焦。 

其实，除了中国国际电视台北美分台，目前在美国登记为外国代理人的中共背景媒体还有《中国日报》（2009年推出《中国日报美国版》）、《人民日报》海外版（1985年7月1日正式发行）和隶属上海市的《新民晚报》（1996年设立美国记者站、创办美国版），而被认为规模最大的中共外宣机构，则是孔子学院。 

让美国国务院忌惮的孔子学院

谈到孔子学院，普通人一般的感觉一个教授中文和中国文化的地方。但是在政客的眼中，并不如此——不管是它的来源国中国还是它的输出国美国等国家。     

美国国务院将孔子学院形容为“中国最有力量的软实力平台”。它甚至引起美国政府和官员的极大警惕： 2019年2月27日，应新泽西州共和党众议员克里斯•史密斯（Chris Smith）与俄亥俄州共和党参议员罗伯•波特曼（Rob Portman）的要求，美国国会下属机构、美国政府问责办公室（GAO）发布了一份有关美国大学孔子学院的新报告。 

报告说，中国花费了超过1.58亿美元在美国学府内设立孔子学院以促进中华文化，但这些学院其实是被北京严格控制的宣传武器，因此应该做出调整及改变，或者干脆关闭。在第二天（2月28日）举行的参议院听证会上，美国国务院和教育部表示，将收紧对孔子学院的签证。 

被美国政府和官员如此忌惮的孔子学院，到底是一个什么属性的机构，有着怎样的成立背景和发展情况？它在全球又有着怎样的规模和分布？ 

胡锦涛时代开始的中共外宣

第一所孔子学院成立于2004年。2004年11月17日，美国马里兰大学与中国南开大学签署协议在马里兰大学建立北美洲第一家孔子学院——马里兰大学孔子学院。同一年11月21日，韩国首尔孔子学院正式挂牌成立。

当时的背景是：“为推广汉语文化”，中国政府在1987年成立了“国家对外汉语教学领导小组”，该小组由中国国务院办公厅、教育部、财政部、国务院侨务办公室、外交部、文化部等12个部委组成。2002年该小组下设中国国家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办公室（简称汉办），开始酝酿孔子学院的推出。孔子学院出现后，汉办演变成为“孔子学院总部”，分布在中国境外各大学的孔子学院则被认为是中国孔子学院官方组织的分部。 

按照中共官方说法，孔子学院的使命是通过在中国境外的大学校园设立分支机构，提供培训课程及举办各种活动，以此推广汉语和中国文化。不过，美国官员将孔子学院定性为中共外宣机构的说法其实并没有错。 

汉办与孔子学院总部官网的信息显示，2012年11月21日下午，李长春、刘延东视察孔子学院总部，刚刚在一周之前的中共十八大上退休的中共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在现场发表讲话指出，“孔子学院既是党的十六大以来教育工作走出去的一个重大举措，也是我们文化走出去，增强文化软实力一个重要成果。” 

作为胡锦涛时代主管中共宣传和意识形态的政治局常委之一，李长春曾多次调研/考察汉办，2007年4月24日同是在汉办总部，李长春也曾亲口表述称孔子学院“是促进中外语言和文化交流的重要形式，是我国大外宣格局的重要组成部分。”李的这句话被引用在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中的一篇文章中，成了西方国家指责孔子学院是中国政府进行意识形态宣传工具并进行抵制的佐证。 

全球布局 发展迅速

不过这种抵制并没有阻止孔子学院在全球的发展。在孔子学院发展逐渐成熟之后，孔子课堂也开始出现。与孔子学院一般设立在高校不同，孔子课堂多设立在中小学校园内，主要针对中国境外中小学推广汉语和普及中国文化（历史、地理、书法、美食、剪纸、茶道等等）。 

此后，孔子学院与孔子课堂一起进入快速发展阶段：截至2012年1月，全球有358所孔子学院，另有500个孔子课堂，分布在105个国家和地区；截至2015年10月，全球已建成493所孔子学院，998个孔子课堂，合作伙伴遍及世界上133个国家和地区；截至2018年12月，中国已在全球154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548所孔子学院、1193个中小学孔子课堂，学员总数达187万人。 

其中，亚洲34国（地区）126所，非洲43国59所，欧洲41国182所，美洲24国160所，大洋洲5国21所。孔子课堂83国（地区）共1193个（缅甸、瓦努阿图、格林纳达、莱索托、库克群岛、安道尔、欧盟只有课堂，没有学院），其中，亚洲22国114个，非洲18国41个，欧洲30国341个，美洲9国595个，大洋洲4国102个。 

由此可见虽然近年来美国等国家抵触孔子学院的态度明显，但是中国孔子学院的数量仍然在上升。 

天价经费投入存不存在？

2018年5月，美国之音（VOA）发布题为《中国大外宣 450亿不白花？》的文章称， 2008年年底至2009年期间，中国最高领导层就开始部署一项耗资450亿人民币（约合67亿美元，1元人民币约合0.15美元，）的“大外宣”战略，推动中国国营媒体机构向国际扩张，以图改善中国的国际形象。 

前文提及的美国政府问责办公室发布的调研孔子学院的最新报告说，中国花费了超过1.58亿美元在美国学府内设立孔子学院以促进中华文化。 

中国官方很少证实公布孔子学院相关经费的详细情况。但是草蛇灰线、马迹蛛丝，通过一些官方与官方信息的收集，总能找出中国政府围绕孔子学院费用支出的部分信息。 

福建华林开元基金会秘书长、国际关系学者王烜在2017年的一次公开演讲中称“孔子学院在一些国家的进展并不顺利，中国每年投入40多亿。落地的学校里中方外方都要我们养，开支不小。” 

孔子学院总部/汉办官方网站称，孔子学院总部资金用于经总部批准的以下项目：1.新建孔子学院的开办，包括房屋修缮、设备购置等；2.开展汉语教学；3.培训汉语教师，提供汉语教学资源；4.开展汉语考试和汉语教师资格认证；5.提供中国教育、文化等信息咨询；6.开展中外语言文化交流活动；7.孔子学院个案协议中所规定的其它项目。 

2019年3月13日，孔子学院官方发出2019年赴阿联酋汉语教师招聘信息显示：“阿联酋教育部计划在阿联酋200所公立中小学开设汉语课程，急需招聘高素质的汉语教师。”“月薪16,000迪拉姆（约合30,000元人民币），无需缴纳个人所得税。”阿联酋是参与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项目的首批国家之一。 

孔子学院总部每年外派教师数量无法查证，不过中国《国家公派出国教师生活待遇管理规定》2011年版显示，中国政府对于外派汉语教师每月基本工资从1500到2100美元不等，根据所在国家的具体属地情况，每名教师每月可以有津贴补贴180到1500美金，另外还有不同的补贴。可以推测认为，汉办对于外派到各国孔子学院的汉语教师待遇，不会低于上述标准。 

虽然各项目具体费用支出外界很难详细了解，但是该机构明确标注，每年对全球各个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官方赠书的费用额度分别是不高于5万元和2.5万元人民币，对于新成立的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当年赠书费用额度可以提高至15万元和5万元人民币。 

按照这样的政策，根据目前全球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的数量，大致可以推算出，即便不包含新成立孔子学院/孔子课堂当年较高额度的赠书费用，中国汉办每年仅仅是赠书费用也高达5,700万元人民币，约合858万美元。 

ANBOUND宏观经济研究中心称，每新成立1所孔子学院，汉办会一次性投入新建费用15万美元，孔子课堂的相应费用为3万美元；每所孔子学院（课堂）的运行费用则是10万（5万）美元。如果此数据真实可靠，汉办为了新建的孔子学院（课堂）已经投入一次性新建费用约1.2亿美元，每年运行费用高达1.1亿美元。 

得失之间

有人说，它们是桥梁，有人说，它们是陷阱；有人说，它们为美国带来了可观的帮助，也有人说，它们可能是对美国不小的威胁；有人说，它们的存在是推广了文化交流，也有人说，它们的存在侵蚀着学术自由——随着孔子学院在美国的规模不断扩大，争议开始出现，其实不仅是美国，在意识形态上与中国持有不同立场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对孔子学院存有疑虑，尤其是政府和官员。 

2019年2月19日，荷兰莱顿大学宣布将于今年8月底，关闭该校的孔子学院。同一时间段，美国明尼苏达大学也宣布，孔子学院“破坏学术自由”而引起了立法者、国内组织和联邦调查局的关注，因此该校将于本学期结束后关闭该校的孔子学院。目前，美国已经有13所大学关闭了校内的孔子学院。 

是否能就此说明，中国政府对于孔子学院的推广已经失败？应该并不可以。首先，争议的存在并不是事务成功或失败的唯一参考依据几乎所有事务都存在是非黑白之类的争议评价。其次，从总量上讲，无论是孔子学院还是孔子课堂，整体数量是在增加而非下降。 

其实不仅是美国，在中国，对于政府出资，通过孔子学院推广中国文化和理念 是否“值得”的争议一直存在。前文提及的福建华林开元基金会秘书长王烜认为，孔子学院是一种尝试，但是完全依托财政拨款，没有完全发挥应有作用。并且，在文化体验课程方面，虚构、捏造、生造、牵强附会的所谓中国文化要素过多引入，并没有完全展现中国文化魅力的全貌与实况。 

而北京大学全球互联互通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柯银斌则认为，全球500多所孔子学院，关闭几家正常，西方的语言海外教育，大多也是政府出钱的。 

有形的资金投入与无形的宣传效果之间，似乎很难判断是否可以划出一个等号。但是中共外宣的诸多操作手法引发负面效果的事实却无法否认。 

如前文提及的中国国际电视台新闻频道北美分台（CGTN），近期就因一系列有失新闻独立性、过于僵硬、宣传痕迹过于明显的操作——诸如一轮又一轮播放中国国内电视认罪视频、播出中国新疆“再教育营”新闻后又暗中切掉内容、对香港反对派发起的“占中”事件反应迟钝等——而被西方同行指责有失新闻从业水准，从而在国际舆论场中失掉了公信力。 

这并非中共大外宣第一次面对挫折。仅从十八大之后来讲，中共高层逐步推进的反腐、加强党建政治重建以及推进“一带一路”跨国经济带无不因为没有很好的对外宣传，而招致很多不必要的误解和各种妖魔化解读的尴尬现实，就足以说明，中共对外宣传系统的缺位与失声显然并未与这种要求相匹配。 

2019年中国两会前夕，中共发布《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共产党政治建设的意见》，告诫党员和官僚机构，“不得搞任何形式的‘低级红’、‘高级黑’”。对于这种警告，中共大外宣系统是否应该反思？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