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联邦预算｜一场关于有钱怎么花的思考

与往常大家所熟悉的澳洲风格，尤其是澳洲政府的行事风格不同，今年以来联邦政府行事突然间风风火火起来。

往年在5月才公布的预算案，被提早了整整一个月。而今年的大选日虽然尚未宣布，但普遍预测会发生在5月的第二个周六，也就是预算案发布后仅仅一个月内。一切行动都如此迅速，为什么呢？这一切都在预算案之夜揭开了谜底：

为了竞选的预算

因为自由党政府“很有钱”，而且准备大力气花钱给纳税人；因为澳大利亚的“经济非常好，预算盈余非常多”！

多到什么程度呢？多到来不及要把钱塞给所有人。

在不修改现有个税削减步骤的前提下，新预算案强行提高了个税减免上限；至2022-23财年，多个税削减政策将得到执行。这就是换种方式，把原本在三年后才会执行的“更低个税计划”，以直接给现金的形式提早兑现了。

自由党的“内心活动”很可能是：自由党领导大家赚了这么多钱，而且很快就会把这些钱送给大家，赶紧在下个月去投票站继续支持自由党吧。

因此，大家看到了少见的提早发布预算案，并选择将大选日安排在了法律规定允许的、距离预算案发布日期最近的日子。这可能是自由党最值得一提、或者是唯一值得一提的政绩了，所以也自然成为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刚刚结束的新南威尔士州选举，在最后一周的逆转，成功增加了自由党联邦选举最后翻盘的希望，也让这份预算案更加充满了“竞选意味”。

除了进一步加大减税力度之外，本次预算案还特别高举千亿基建投资的大旗，一反常态地在昆州和维州加大投资力度——特别是工党控制的维多利亚州，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之一，颇有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的意思在！

然而有意思的是，维州州长安德鲁并不“领情”。他表示，维州人口占了全国的25%，但是只得到了基建预算总盘子的不到12%。

他在社交平台上写道：“问题是——联盟政府是否打算只是给我们一次公平的份额，或者是否他们只是又写了张借条，并且打算继续剥削维州。”

到了这里，关于本次预算案的第一个结论就很清晰了：这是一份大选拉票的预算（Vote-buying budget）。

但这种做法是否会成功值得怀疑，因为去年开始的预算案就已经开始走这个路线，但并没有挽回自由党的选情颓势。而这次主攻昆州、维州的“撒钱行动”会不会又是一次“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导致最终联邦选举时，在最重要的新州翻船，也不得而知。

通过短视频，让我们快速了解本次预算的“赢家”和“输家”。 

看起来“很好”的经济

不管一个月后的大选结果如何，澳洲经济确实看起来不错：失业率屡创新低；GDP保持连续增长，刷新历史纪录；大量贸易收入推动经济增长；政府收入增加——今年的预算案，将未来的政府财政状况再次上调。

根据联邦政府的说法，国内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未来两年的经济增速会再次加快，比今年的增速多出近0.5个百分点，再次向3%靠近——澳洲经济的低谷即将过去，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可是现实恐怕没有那么乐观。

在GDP持续增长和就业增加的表面光鲜背后，隐藏的是工资增速缓慢，甚至一度低于通胀的现实，已经成了令澳洲决策者们头痛的顽疾！

事实上，过去一段时间澳洲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来自于两部分——外部需求带动的贸易盈余和本地人口快速增长带来的总量增加，但澳洲经济的质量却令人担忧。最近披露的数字显示，澳洲人均GDP甚至出现了下降，可谓触目惊心！

而前两次类似的情况，分别出现在21世纪初的那次互联网泡沫，和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此后都出现了经济的下滑。

澳洲经济面临的另外一个问题，是日渐高涨的个人与家庭债务问题。

这其实也是个人收入停滞不前导致的恶果。而联邦政府津津乐道的，房价下跌推动房产市场供需再平衡，和提高房价可承受度，同时也会令诸多已经背着房贷的家庭资产缩水，并导致负债率升高——一旦房价跌势失控，就不是多少人可以买得起房，而是有多少人面临破产的问题了。

如果工资水平无法提高，债务问题得不到解决，这份预算案中对于未来经济的乐观预测，就很难实现了。事实上，如果经济状况真的很好，RBA又怎么会在现在考虑降息而不是升息呢？

这就是我对这次预算案的第二个结论：经济上粉饰太平，避重就轻，其对未来经济预测的可靠性成疑，恐怕不能作为对澳洲经济走势判断的主要依据。

一份关于怎么花钱的答卷

从以上的两个结论来看，是不是可以得出今年预算案评价偏低的结论呢？倒也并不是，因为给自己的业绩吹吹牛，再拉拉选票，是每届政府都会干的事，无可厚非。

客观公平地说，过去几年的澳洲经济确实不错，政府财政也直线好转，给政府提供给了足够的子弹。预算案中琳琅满目的送钱方式——快速减税、大兴土木、甚至部分提高福利，确实让大多数人看到了实惠。

对于之前提出的，澳洲经济生产效率增速缓慢的忧虑，联邦政府显然是完全知情的，因此才在基建上投入大量人力物力。

事实上，在澳洲经济依然保持增长和隐忧尚未彻底爆发的时间点上，财政预算大幅好转，提供了政府足够资金，来重新促进经济的健康增长。这个道理自由党与工党都懂。在大选来临之际，对两党的主要考验，在于这个钱怎么花法。

从预算案来看，自由党的思路应当可以至少打个70分，因为其花钱的两大方向：基建和税务减免——尤其是企业所得税的削减，对于长期促进经济增长具有巨大意义。

一方面，澳洲长期缺失的基建投资，是保障未来长期经济和社会运行效率增长的关键所在，正所谓“想致富，先修路”；另一方面，在全球不少国家都采取减税做法的环境下，解决澳洲企业税偏高，尤其是更容易受到竞争冲击的小企业税赋减免，可以说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但在大方向不错的前提下，这份预算计划却显得过于简单粗暴了一点。比如，我们都知道基建很重要，但基建并不仅仅局限于道路交通上。缓解大城市交通拥堵，和提升地区铁路与公路网，确实有助于降低人口过于集中，导致的大量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通勤上这一现状。

不过，在近期出现的多次自然灾害、被迫停电和NBN效果极差等事件上可以看到，澳洲在农业水利工程、电网和信息网络建设上欠的债，一点都不比道路交通少。在数字化和信息化时代中，这些基础设施建设的优劣，同样会决定未来澳洲在全球竞争版图中的地位。

另一个令人非常失望的地方是，在热衷于给个人发钱的同时，联邦政府连续几届预算案中，对于科技创新的扶持力度始终不足。继大学经费被削减、企业研发税务补贴被收紧之后，本次预算案似乎对医疗以外的研发都已经放弃了。

虽然科研是一个比搞基建花钱更多、周期更长、收回金钱成本更难的投资，但却有着极其重大的长期战略价值。不过遗憾的是，科研人口占纳税人和投票人群的比重实在太低，作为选举拉票对象实在不划算。

因此，本次预算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特色是：政府支出方向大节不亏，但计划不周。更注重短期效果，依然缺乏长期视野。

结语

综合以上的这三点，可以看到目前澳洲政府面临的主要财政问题是“怎么花钱”，而自由党交出的这份答卷可以打个70分——及格绰绰有余，高分距离遥远。

本次预算案，在利用财政逐渐宽裕的机会，加大投资力度、提高澳洲生产效率和经济活力的大方向上没有问题，但难免被竞选拉票的思维所挟持，导致缺少细节上的远见。也因此出现了典型的，放弃部分长期投资，妥协于短期“买选票”需求的财务方案。

因此，这份预算案虽然看起来很美，但用更多短期利益来替换长期投资的做法明显，可以说是直接坏在了“大选”上。

事实上，从最近的一些高层领导人表态来看，工党和自由党的政策本质部分非常雷同，一致认为应当大力减税和大规模投资基建。只不过工党在对待企业和个人方面秉持其一贯的加税，来增加福利的理念，而非自由党支持的减税来促进企业消费和投资。虽然从纯经济的角度出发，自由党的理念似乎更符合逻辑一些，但过去几年的自由党执政能力，其无法完全控制议会的现实，颇有些让人失望。

图片来源：AFR

简单来说，预算案不是计划好坏的问题，是有没有执行力的问题，或者更直白一点说，因为缺得太多，只要能多少做些实事，就已经是好政府和好政策了。

因此，我们希望5月的大选不要再出现“Hung Parliament“，而是能够产生一个有议会控制权、从而有执行力，甚至可以暂时放下竞选需求，可以放心进行长远规划的政府。

至于这是工党还是自由党领导的政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Just Do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