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维:当东亚遇上病毒,儒家文化能够拯救我们吗(组图)
新冠疫情爆发至今,中国以外的确诊病例数已超过100万,当中尤以欧美最为严重:美国确诊近33万人,死亡超过9,000人;西班牙确诊13万人,死亡12,000人;意大利确诊12万人,死亡15,000人;德国、法国、英国也分别有高达9万、7万、4万的确诊数,英国甚至连首相约翰逊(Boris Johnson)都确诊入院。
相较之下,东亚的中日韩三国虽为早发疫区,却都将病例与死亡数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维持数据和缓成长,中国甚至早已复工。虽说病毒面前人人平等,但社会与政府的整体心态,却无疑会影响疫情走向。而若要探讨东亚与欧美的防疫策略之别,除却科学数据外,文化也是一种答案。
英国首相约翰逊于3月27日宣布确诊新冠肺炎,并于4月5日入院。(AP)
低免疫门坎的液化现代性
平心而论,新冠疫情并非人类的第一场疫战,但时空背景的差异,却导致了全球扩散的必然。
直至冷战时代,人类都还活在高免疫门坎的社会中,各式边界与障碍横亘在日常生活里,意外成了防堵病毒的天然武器。然而70年代后新自由主义崛起,90年代又发生了苏联解体,所谓“干预”似乎成了前尘往事,人类在表面上迎来历史的终结,却也在某种程度上,亲手终结了世界的免疫机制。
新自由主义强调自由市场与私有化,任何阻碍商品和资本流通的障碍,几乎都被当作不正确的杂音消去,好为资本铺平自由之路。这种思维催生了全球化,也影响了政治与思想场域。在反集体与反干预的思潮下,个人主义空前高涨,政府与国家也被逐出人民视野,资本主义的混乱与放纵遍地丛生。
国家未能干预市场,结果便是将权力交予民间暴君:巨大的资本家与跨国公司。于是药商宰制了药品的供应与研发,军火商大肆鼓吹发动战争,原物料商则剥削第三世界人民。人类也深陷于高速运转的资本主义社会,各国开始了自己的竞速游戏,现代性因新自由主义而液化,直至全球因病毒肆虐而意外减速。
冷战崩解后,各地纷纷出现日常生活加速的情形。图为香港地铁站。(AP)
疫情开始后,国家被迫采取行动,以封城、隔离等强硬的空间措施,冻结了流动已久的现代性,此举既象征国家权力,也透视着再征服的意味。然而在这个阶段上,东亚与欧美便暴露出明显的文化差异。
新自由主义与儒家文化
东亚的中日韩三国久受儒家文化浸染,在儒家的统治正当性中,个人修养极其重要,治国更与家庭关系一脉相通。故而君子当先修身齐家,方可治国平天下,家庭因此成了中国人理解政治制度的关键。
而在这种“家-国-天下”的思想体系中,家庭既是出发点也是终点,不论时代如何变迁,领导者终归是要以班固笔下“天子以四海为家”的胸怀自许,人民的心中也始终存有“君父一体”的家国印象。
因而在以儒家文化为底蕴的东亚国家中,其虽也受新自由主义主宰多时,具有强烈的液化现代性;但在面对这场疫战时,其骨血之内的儒家范式却自然涌现:政府出台种种渗透生活的抗疫举措,人民也以相对服从的态度,配合法规与情势,进行有组织的防疫战。
例如中国在宣布武汉封城后,全国各地便配合疫战基调,开始自发性封村,社会上更涌现了大量人力,以协助维护隔离秩序,其中不仅有快递小哥自组汽车交通网络,以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更有无数餐饮业者主动支持第一线人员的餐食。空间的隔离虽冻结了流动的现代性,却让儒家的底蕴体现得更明晰。
防疫期间,许多快递人员撑起隔离体系的运作。(新华社)
此外,日韩两国虽未封城,却都与中国出台了同样的政策:大数据防疫,即藉由分析感染者与未感染者的各式身体状态、移动、接触史相关数据,侦测防疫破口,进而设置不同的检疫及隔离标准,以阻止疫情散播。这类举措自然涉及隐私权与数据监控的争议,但东亚各国因有儒家文化的潜意识,故而整体而言较不排斥国家与政府对日常生活的介入。
反观欧美国家,不仅自由主义的思想根深蒂固,又曾经历二战的纳粹与法西斯洗礼,对政府扩权可谓已是惊弓之鸟。以意大利为例,疫情爆发之初,政府便曾出台一系列限制公共交流的法规,内容包括:北意封城、关闭博物馆与世界文化遗产、隔离有旅游史与接触史的相关人等。
意大利此次疫情十分严重,但政府在初期推动隔离与封城政策时,却遭遇民间抨击。(AP)
然而此举却遭遇某些思想家与学者大力抨击,认为政府这是要藉发明疫情、制造末日状态来渲染恐慌,好趁机限制人民自由、遂行军事化管理。中日韩的大数据防疫在其看来,更形同是把是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笔下的老大哥召唤到了现实世界。
在欧美国家眼中,政府是随时要吞吃人民的巨兽,须谨慎防范、驯化;但在东亚,政府的角色却更像家中父兄,负有照顾、引领人民的责任,家国同构。这种思维并未因清末变法而消亡,也不因引入共和而逸散,更在此次疫情下,以某种现代外壳,体现了文化的幽微深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