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元1次，“人乳交易”产业链曝光：迷恋乳房的男客，和被榨干的单身妈妈（组图）

前一阵，我被一个皮条客当成了“老嫖”。

因为我向他打探了一项特别的服务——奶妈。

“贩卖母乳”，听起来不仅猎奇，而且色情。

然而在与皮条客的虚与委蛇中，我却发现了更加令我心惊的产业。

而它们的背后，也许就隐藏着一群女性的困境与悲剧。

母乳交易，不止“卖奶”这么简单

“出售母乳”其实不是个新鲜事了。

在中国，各种社交平台和母婴交流平台，随手一搜，就能看到许多相关信息。

卖方给出的大多数理由，都是奶水太多，存放不下，孩子也喝不完，干脆赚个外快。

她们会写上自己的所在地，顺便附上“产品质量说明”：身体健康，饮食合理，奶质优良……

图源：百度贴吧

而买方，要么是奶水不够、没时间喂养或者因为疾病不能哺乳的母亲；

要么就是迷信人乳“神奇功效”的人。

人乳并不大补——它的确营养丰富，但那是对婴幼儿而言（图源：网络）

如果购买母乳的目的仅限于此，倒还只是安全上的问题——艾滋、梅毒、乙肝等疾病都能通过乳汁传播，母乳也可能在保存和运输中变质、被污染。

但更让人担心的是，这种交易的背后，或许存在着更见不得光的生意。

在母乳喂养吧，就有一位宝妈说，自己想要免费赠送冻母乳，却有人加她，要她拍（挤奶）视频给ta看。

图源：百度贴吧

而这种视频，真的就在网络上流通。

推特上，有不少粉丝上万的所谓“奶妈中介”，主页充斥着暴露乳房、挤奶的图片和视频。

图源：推特

这些事情到底发生在哪里？这些“奶妈”都是什么人？

为了一探究竟，我干脆在某匿名聊天软件上联系了一个有近4万粉的“奶妈中介”（以下简称A）。

和他的交流，让我大吃一惊。

突破下限的生意

想要和A说上话，就要先交188元“会员费”，并同意他随时销毁聊天记录的要求。

这款软件还会给聊天对象发送截屏提醒，所以我全程不能截屏，只能拍摄手机屏幕。

他和我的聊天中还用了不少黑话，比如“乃”“NM”指奶妈，“x张”指x百元等等。

“安保”措施做得越精密，越是意味着，这其中必有猫腻。

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我表明自己是北京的之后，A向我力推一位常住北京的奶妈。介绍方式之简单粗暴，同事看了都想报警。

图源：实拍截屏

对于这位“奶妈”的报价，也很符合A自称的“高端消费”：

单次一小时2000元，定金200。

如此昂贵的价格，买家能得到什么？

最主要的就是可以喝奶。

可是，婴儿在母亲的怀中喝奶，叫做温馨；成人在陌生女性的怀中……那只能叫做色情。

A也完全没有遮掩这两千块钱一次服务的本质——

所谓的奶妈，其实就是性工作者。

如果买家有其他的要求，也可以事先提出来，只要奶妈同意，就可以做。

图源：实拍截屏

A的手上有30个这样的奶妈，都在20到30多岁。

让刚刚生育完的哺乳期女性提供性服务，已经很挑战道德底线了。

但在A这种中介的手上，还有更“尊贵”的享受：

孕妇。

“乃”是奶妈，“运”是孕妇 | 图源：实拍截屏

4、5个月的孕妇，做一次3000块；如果月份大的话，还要再加500。

甚至有女性怀孕9个月，快要临盆，他都可以介绍。

图源：实拍截屏

现实中，确实有“恋孕”这种性癖，而且不分男女。

图源：知乎

但A的说法是，孕妇生意之所以能做起来，是因为一些商人迷信“孕妇转运”。

所以他们也会把孕妇叫做“转运神器”“转运珠”“运富”。

图源：推特

这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所谓的“处女转运”，都是依托于性交易或性暴力，物化女性的迷信思想。

畸形的需求，催生了A这种专门做奶孕生意的皮条客。

我替他算了一笔账，发现他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从推特的信息看，他的账号创建于2020年8月。

如今群里已经有了238个客户，每个人都交了188元。

A的会员群，截图于2021年12月 | 图源：手机截图

也就是说，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单是会员费，A就已经赚了至少4万5千元，平均下来每月三千。

而这样的收入，A却说只是兼职，并不指望靠这个赚钱。

诚然，这种“兼职”相当有判头：

他多次介绍多名孕妇卖淫，并且很可能获利超过五万，已经达到了引诱、容留、介绍卖淫罪中的情节严重标准，可以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但架不住“富贵险中求”。

那么，这些由他介绍的孕妇和哺乳期女性，也是贪恋远超普通工作的报酬，见钱眼开，才冒着因违法被处罚的风险，出来卖身的吗？

一种没有选择的选择

在给我介绍奶妈的时候，A向我透露了对方的一点情况：

在家里做，视力不好，需要照料。

图源：实拍截屏

我能想象出这样一位女性的处境：

弱视，生活不能完全自理，不能出门工作。

最能用来赚钱的，只有生产过后尚未复原的身体，以及本该喂给孩子的母乳。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对方的境况并没有我想象的这样可怜，卖淫也不是迫不得已。

但是这样的服务，立刻让我想到了曾经看过的，日本的“母乳孕妇专门店”。

50分钟赚10000日元，即约550人民币（图源：网络）

在我们的印象中，产前和产后，是一名女性最脆弱、最需要关怀的时期，所以才会有产假和哺乳假的存在。

讽刺的是，正是这份“脆弱”抬升了女性作为性资源的价值。

如果说这些女性是见钱眼开，也没说错。

因为再没有其他的工作，堪比这类特殊的性服务：

孕妇可以挺着肚子，哺乳妈妈可以带着婴儿，一周工作二到三次，一次二到三小时，就能月入10万到30万日元（约5500~16400人民币）。

某些风月场所甚至会提供母子宿舍，专门设立小型托儿所，让她们可以安心“工作”。

这家风俗店提供性病检查、托儿所，也允许女性有妊娠伤疤、一个月只出勤一次、休生理假、日结工资等（图源：网络）

她们中的许多人，都在非常年轻的年纪怀孕生子，辍学离家，没有生存技能，也没有家人朋友可以依靠，甚至被男友骗钱欠债。

还有一些是贫穷的单身妈妈。

她们要一边挣钱糊口，一边抚养幼儿，还要有能安稳居住的地方，普通的工作实在无法满足这些要求。

女性贫困本来就是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

贫穷会代代相传。

没钱接受良好教育的女性，在本来就歧视女性就业的社会中，只能靠打零工、做短期工维持生计。

如果她们有了孩子，又没有人来分担压力，生活的困难就会加倍袭来，终其一生都在穷困的泥潭中挣扎，再传给下一代。

别无选择的时候，落入“来钱快”的性产业，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本名为《里面日本·风俗业界现场》的书写道：

“对于没空又缺钱的未婚孕妇与单亲妈妈而言，得以「兼顾工作与育儿的性工作」，才是她唯一的选择。”

但性产业的邪恶也正在于此。

它一边提供金钱的诱惑和看似温情的“援助”，一边因其剥削的本质，让身在其中的女性走在危险的钢丝上，随时都会掉落深渊。

无人关注的危险

我曾在聊天中问A，会不会有奶妈是用药催出母乳的。

他承认了催乳药的存在，但同时说，这种药很贵而且伤身，他介绍的奶妈不会用。

图源：实拍截屏

催乳药伤身是真的，比如之前揭露过的“空孕催乳剂”，我们曾经花费168元买过一盒。

图源：女孩别怕实拍

其中的乙烯雌酚成分，很多年前就被世卫组织列入了一类致癌物清单。

服用这种药，可能造成肝脏和肾脏损伤，使哮喘的发病率明显上升，还可能诱发血栓和生殖系统恶性肿瘤。孕妇服用会导致胎儿畸形。

而且与介绍的正相反，乙烯雌酚是用来抑制泌乳的，哺乳期女性禁用。

不用是对的。

但这些奶妈是不是真的没有为了挣更多的钱，盲目地使用过，无从求证。

如果参与交易的是孕妇，那么危险更甚。

对此，A的建议只有一条：力度小点。

图源：实拍截屏

但事实上，力度反而不是孕期性行为中最需要紧张的：

孕妇怀2胎以上就要尽量避免性生活，然而双胞胎却是孕妇性服务中的一大卖点；

往孕妇的阴道大量吹气，有可能引发空气栓塞， 导致孕妇死亡；

早产史、宫颈机能不全、胎膜早破……都是高危因素，而且不论何时都应该使用安全套，减少疾病风险。

但是以上信息，完全不能指望嫖客与这些女性自己了解，并且遵守原则。

危险的不仅是这些女性自己。

生产后，她们的孩子也很难在这种异常的环境中，正常长大。

日本曾发生过多起类似的事件：

做风俗女的年轻单身母亲，不能、不愿照看年幼的孩子，甚至让他们因此死亡。

2010年，日本一对年幼姐弟被母亲锁在风俗店提供的宿舍里50多天，双双饿死。

一些女性因为自己做这行，也逐渐不再抵触这类“工作”，然后把这种错误认知传给孩子。

拍摄《女性贫困》的NHK特别节目录制组，就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位母亲。

她抱着女儿说：

“这种工作工资高，如果女儿将来说想干这一行的话，我觉得我会同意。”

性产业将人物化，也将人异化。

然而，要防止女性落入这等境地，却不是单纯地打击交易就能实现的。

谁来分担她们付出的生育代价？

谁来让她们不至于孤立无援？

谁来提供就业、住房、教育上的支持，让她们自己和她们的孩子免于悲剧？

皮条客A所介绍的那30名女性中，会不会有人与这些日本风俗女相似，我不得而知。

但是单身母亲，以及所有承担着生育、养育重担的女性，永远都值得关心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