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山烧烤店事件看“还手算互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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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公民任何程度上的保卫自己的权利，并不能导向更好的公平、正义，也不能导向更好的安全。

唐山烧烤摊性骚扰、殴打伤害女性的事件，引发了大家对见义勇为的广泛讨论。

见义勇为的逻辑基础是正当防卫。法律规定了公民有正当防卫的权利，但这一般是指刑事上的概念。根据刑法规定，“对正在进行不法侵害行为的人，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在治安层面，并无关于正当防卫的明确规定。在实际基层执法中，两个人打架时，必须有一方先用逃跑的方式来引起正当防卫的预备，另一方继续追打，再还手，才会认定为是正当防卫。如果直接还手，绝大多数都会被判断为互殴。互殴，一般指双方都有侵害对方的意图，相互攻击。

你在地铁上与人发生纠纷，那人出手打了你一耳光。这个时候，你肯定没有与对方约定打架。你立即还手，不能说你事先就有侵害对方的意图。但是，基于这种规矩，仍然会被判定为互殴。报警后，警察往往会进行调解，双方同意则和解，否则，双方就会以互殴被拘留。

需要指出的是，并没有具体法条规定，面对不法侵害，公民不能还手。这种判断原则，不是法律，只是一种基层执法的简便“规矩”。这种规矩对公民要求太高，甚至对守法公民施加了一种屈辱。

首先，在很多场合，比如地铁、公交车上，空间本来是封闭的，被打者很难逃跑。而且，被打了立刻逃跑也是一种屈辱。这就意味着这种“规矩”要求公民忍受屈辱。

其次，先动手的人，往往不会只打一下，“打不还手”就要求被侵害者持续忍受打击。这就意味着这种规矩，要求公民持续忍受非法侵害、屈辱。

第三，短视频民警普法，并没有权威性，而由于“必须先逃跑”并无明确法律条文规定，无法在正式场合，比如法庭当作依据，自然也不能大规模正式的宣传。所以，大多数群众，并不知道这个规则，就会还手。而一旦还手，就变为互殴。这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这是不教而诛。

第四，这种规矩还可能刺激出恶意。对先动手的人来说，发现对方不还手，并且他懂这个“规矩”，就明白逃不脱拘留了，那么，打一下是拘留，打两下还是拘留。而且，只要成功激怒对方，对方不逃而还手，就变为互殴，先动手者反而脱责。

第五，在无法逃跑的场景下，在遭遇打击后，即便不试图反击，仅单纯防卫。普通人由于没有经过训练，无法做到拳击手那样精准，往往会挥舞手臂，或者推搡，抓扯，这都很可能碰到对方身体、衣服，形成痕迹。这就可能被判定互殴。这就意味着，面对打击，不能逃跑，甚至都不能防御。

第六，很多时候，先动手的往往身体更强壮，或者是男人打女人。被打者还手，往往也仍然吃亏。这时候却算作“同等”的互殴。

从执法成本来说，对警察来说，还手算互殴，是最低成本的。只要双方有轻微伤痕，衣服拉扯的痕迹，都可以判断互殴。然后警察调解，双方和解，结案，效率最高。

如果还手者不同意和解，判定为互殴后，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就会拘留并处罚款。所以，为了不被拘留，双方就会同意和解。即便行政复议，也难免当时被拘留，更何况行政复议也需要花费极大的成本。所以，往往都是同意和解。

这个和解之下，弱者不但在身体上受到更多打击，而最后也被戴个违法的帽子，正义没有得到彰显，对弱者而言，是在本来受到伤害的基础上，再次施加侮辱。

唐山烧烤店事件中，据传最初报警后，是按照一般打架处理的。不管这是否真实，现实中，基于这个操作“规矩”，很多类似性质的事，的确最后都算作了互殴。

这个“规矩”对合法公民的要求实在太高，成了不问青红皂白，各打五十大板。鲁迅曾写过，前清有成例，知县老爷出巡，路遇两人相打，不问青红皂白，谁是谁非，各打屁股五百完事。

这不是法律问题，仅仅是一个基层日常执法的操作问题，或者说作为一种公共服务的基层执法的质量问题。这个问题，却关乎群众的切身权利。

现在公共场所的摄像头多如牛毛，既然能够“看到”，通过查看录像，就能知道谁先动手。纠纷对错与谁先动手，是两码事，可以分开处理。

“先动手者被惩罚，防卫者无责”，并不会激发出更多的暴力。对先动手者的制约仍然存在，而且，避免了先动手者通过激怒对方还手，变为互殴的意图，这只会减少暴力。

当然，“先动手者惩罚，后动手者无责”，会让基层执法成本更高，涉及调看录像、验伤等程序。然而，彰显正义，保护合法公民，这是法治的最基本功能。这点成本，应该付出。

曾有人说过，美国是世界上最难入侵的国家，因为全民都会驾驶，武器拥有量高，这都是入侵者的噩梦。显然，能保卫自己的人民，自然能够更好地保卫国家。

禁止公民任何程度上的保卫自己的权利，并不能导向更好的公平、正义，也不能导向更好的安全。

一般人都很确定，认为自己遵纪守法，没有被拘留的可能。但你高高兴兴上班，下班的时候，却在地铁上和人吵架，别人打了你一拳，你没忍住，推搡之后，你就可能被拘留。这就使得拘留某种程度上有了随机性。守法公民，不应该有这种担忧，也不该在被打之后，承担某种必然的屈辱。

在一般治安中，扩大正当防卫的范围，是见义勇为的逻辑基础。当打自己都不能还手的时候，看到别人被打，可以合法干预的逻辑基础是不存在的。所以，能够保卫自己的人民，才能更好地尽到公民义务，维护社会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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