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如何走出疫情的不确定性？（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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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楠：疫情的不确定性对国民经济造成了巨大负面影响，人民无法进行正常的生产生活，而且封控隔离也对人体免疫力和精神健康造成了负面影响。

2022年初以来，奥密克戎新冠病毒在中国多地流行，多地出现无症状感染者人数激增，给各级防疫工作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另一方面，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面对更趋复杂严峻的国际环境和国内疫情新发多发等多重挑战，10月份国民经济虽延续恢复态势，但是经济恢复有所放缓，大量企业倒闭，特别是第三产业中小企业；同时，国家和各地政府在核酸检测、隔离管控、民生保障上付出了巨大的经济成本，1-10月全国一般公共预算赤字3.3万亿元，而地方一般公共预算赤字则高达8.46万亿元，占2021年的GDP的8%左右。制造业和非制造业的采购经理人指数（PMI）11月份分别继续下滑到48和46.7，低于50荣枯线，而服务业的PMI则从9月开始低于50，11月更是大幅下滑到45.1。

疫情的不确定性对国民经济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使得人民无法进行正常的生产生活，不仅收入受到了影响，而且封控隔离也对人体免疫力和精神健康造成了负面影响。

为什么在2020-2021年行之有效的防疫措施，在2022年实行成本巨大且不再有效呢？究其原因是奥密克戎新冠变异株BA2.2及其后的变异株与最早出现在武汉的新冠病毒、德尔塔变异株、奥密克戎BA2.1等变异株在传染性和致病性两个方面有重大差异。

面对不断变化的病毒，需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依据事实，权衡利弊，科学决策，制定合理的防疫政策。而面对与日剧增的 “乌卡”环境（VUCA，Volatility波动性，Uncertainty 不确定性，Complexity复杂性，Ambiguity模糊性），要进行科学决策，首先需要有稳健决策思维，即考虑到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中最差的可能，然后基于最差的可能性做出最优的决策；其次，需要充分收集有效信息，尽可能减少不确定性，从而做出既稳健又精准的决策。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防疫的目标到底是什么。防疫的目标是防止因大量重症患者出现导致的医疗挤兑，保护老年人和有基础病的易感人群，用最小的成本达到上述目标。

其次，我们需要掌握病毒的特性，理清在不同防疫措施下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并且充分利用有效信息，把那些不太可能出现的情况排除，然后再基于最差的可能性做出最优的决策。

下面我们利用新加坡、中国香港、中国大陆的数据来看看2022年以来流行的奥密克戎BA2.2及其后的变异株的特性到底是什么。

首先来看新加坡的数据。新加坡2022年3月放开以来，感染者人数有几波激增（图一），但是死亡率、危重症率、和重症率很低（表一），ICU病床占有率也没有增加（图二）。

数据来源: 新加坡健康局官网 https://www.moh.gov.sg/covid-19/statistics

从表一中可以看出，

1. 接种全程疫苗（3针mRNA或者重组蛋白疫苗，或4针科兴灭活疫苗）可以显著降低各个年龄组群特别是80岁以上的高风险人群的病死率/危重症率/重症率。

2. 病死率/危重症率/重症率在不同年龄组群差异巨大。

因此，在预测死亡人数、重症人数时不能简单粗暴地用平均病死率/危重症率/重症率乘以总人口，得出耸人听闻的数字。需要注意的是，新加坡并没有进行全员核酸检测，很多人在家中抗原检测阳性居家隔离后自愈。因此，真实的病死率比统计数据还要更低。

表一 新加坡2022年9月1日至10月31日病死率 (Death)，危重症率 (ICU)，重症率 (Oxyegne), 单位（%），其中危重症包括进ICU和死亡病例，重症包括需要吸氧治疗和危重症病例。Minimum Protection是指5岁以上，完成全程接种3针mRNA疫苗或者重组蛋白疫苗，或4针科兴灭活疫苗，Up-To-Date Vaccination 是指完成了全程接种且最后一针在一年內接种。

数据来源: 新加坡健康局官网 https://www.moh.gov.sg/covid-19/statistics

从图二中可以看出：

1.新冠患者ICU占比（亮橙色）稳定在4%，即使在9月举行了F1大型赛事之后也没有随着感染人数激增而增加，空床率（深绿色）稳定在40%，没有形成医疗挤兑；

2. 非新冠患者（暗橙色）占比在56% 左右，因此如果因新冠疫情进行隔离管控，反而会对这部分人群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而这部分人群的人数远比因新冠而进ICU的人数多得多。

数据来源: 新加坡健康局官网 https://www.moh.gov.sg/covid-19/statistics

再来看看香港的数据。根据香港卫生署公布的第五波疫情统计报告（2021年12月31日至2022年11月30日零点），70岁以上长者占死亡病例的87.2%， 远高于他们所占的人口比例 (13%)，且大部份死亡病例（67%）是未接种疫苗的人士。与香港整体人口比较，已接种三针的人士占目前危重症和重症住院病例比例较低，在死亡病例中的占比更是极低，这可以说明接种三针能有效防止重症及死亡。

数据来源：香港卫生署官网 https://www.covidvaccine.gov.hk

最后看看中国的数据，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官方网站公布的数据计算，2022年3月1日至11月30日，累计死亡病例增加597例，确诊病例增加21万多人，密接增加1136万人，病死率（死亡病例/确诊病例）0.28%，密接人群感染率（确诊病例/密接病例）1.88%。其中3月到6月，病毒在上海快速传播，密接人数、无症状感染和确诊人数激增，死亡病例增加590人，主要集中在高风险人群（高龄老人、有基础病没有接种疫苗），病死率0.52%，密接人群感染率4.68%; 11月病毒在广州等多地快速传播，密接人数、无症状感染和确诊人数又激增，但是死亡人数增加7人，同样集中在高风险人群, 病死率0.01%，密接人群感染率1.23%。对比新加坡的同期确诊人数增加趋势可以看出，3月-6月和11月的防控措施并未有效地减少感染人数增加趋势，但是病死率和重症率很低，所以并没有造成医疗挤兑。其实这样计算出来的病死率和感染率均存在严重高估的可能，因为计算病死率时分母中应包括无症状感染者，而计算感染率时，分子应该包括无症状感染者和确诊病例，分母则应为全体中国居民人数。但是由于累计无症状感染者数据获取困难，因此没有计算。

表二 2021年1月1日至2022年11月29日累计死亡人数、累计确认人数、累计密接人数。

数据来源：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官方网站（nhc.gov.cn） 和作者整理

数据来源：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官方网站（nhc.gov.cn） 和腾讯新闻整理

数据来源：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官方网站（nhc.gov.cn）和腾讯新闻整理

数据来源：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官方网站（nhc.gov.cn）和作者整理计算

另外，张文宏医生团队利用2022年3月22日至5月3日在华山医院等上海的医院就医的33816名患者的数据研究主要结果总结在表三。从中可以看出，患者中，99.5%为轻症和无(肺部感染)症状的， 非高风险组占比72.6%，没有重症，22名重症患者均为高风险组（60岁以上或有基础病）；高风险组的疫苗接种情况较差，26.9%没有完成两针疫苗接种，而非高风险组有80%完成了两针及以上的接种。

表三 2022年3月22日至5月3日在上海的医院就医的33816名患者统计，其中风险组包括60岁以上

数据来源: Ma et al (2022) Dynamic Disease Manifestations Among Non-Severe COVID-19 Patients Without Unstable Medical Conditions: A Follow-Up Study — Shanghai Municipality, China, March 22–May 03, 2022，China CDC Weekly, 作者整理计算。

综合以上数据，可以看出奥密克戎新冠变异株BA.2.2及其后的变异株呈现传染性迅速增强，但致病致死率迅速下降的特性，这与传染性病毒变异的一般规律相吻合。另外，奥密克戎BA2.2之后的病毒变异株的感染率虽高，会造成大量的无症状感染者和轻症患者，在非高风险人群中（60岁以下且无基础病）重症率，危重症率和死亡率均很低，且绝大多数无症状感染者和轻症患者可以自愈，因此，造成医疗挤兑的可能性不大。

针对奥密克戎这样的特性，我们必须改变防疫思路，采取科学有效的防控措施，以保护老年人和基础病患者等易感人群为目标，以迅速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为目标，同时考虑到没有足够的设施集中隔离大量无症状感染者和轻症患者的实际情况，考虑到基层工作人员的管理能力和工作压力。建议开拓思路，从以下几个方面改进防疫工作：

1.停止以流调、核酸检测、隔离封控为主的防疫措施。以现在的病毒传染性来看，很容易形成隐性传播，流调很难跟上病毒的传播速度，而且即使找到了大量的密接者后，进行封控，对区域內所有人员进行大规模的核酸检测，不仅效率低下，而且有可能因核酸检测造成更多感染；更重要的是，找到的感染者大多为无症状感染者或轻症患者，只要保证营养、休息就可以自愈，但是进行集中隔离不仅对隔离、转运的人力物力造成挤兑，而且效率低下。被隔离者得不到应有的休养环境，转为重症的风险反而增加。

2.停止大规模多轮无差别的核酸检测。连续多轮的核酸检测动用的人力物力太大，挤兑医疗及社区工作，加剧次生灾害。

3.有针对性地进行核酸检查，而采取“因症检查”的方法，医院开设发热门诊，根据核酸检查结果和病患症状，进行分级诊疗。对新冠轻症患者要求其进行居家隔离、自我康复；高风险感染者、重症、危重症患者住院隔离治疗；确诊患者复工、复产、复学时需要提交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

4.对于无症状感染者、轻症患者鼓励居家隔离，如果有同住人，则同住人做好自我防范。

5.对容易形成疫情传播的人群，包括快递、司机等物流配送人员要求完成疫苗接种、定期核酸检测；并提供相应的疫苗接种和核酸检测便利服务。

6.对养老院，独居老人，高风险人群进行重点保护，居委会工作重点应放在高风险人群的生活保障、基础病、疫苗接种情况排查，包括60岁以上老人、基础病患者、未接种疫苗或疫苗未完成接种者；身体条件允许的鼓励尽早完成全程接种，如果不能接种疫苗，则建议减少出门，出门做好防护，同时对相关服务人员（快递，家政服务等）进行特别健康管理，要求定期核酸检测阴性。

7.为鼓励民众尽早完成疫苗接种，建议出台以下政策：

1) 能够接种并且完成全程疫苗接种的高风险人群，如果得了新冠，治疗费用全免；能够接种但是没有接种疫苗的高风险人群，不得进入除医疗机构之外的室内公共封闭场所，且得了新冠治疗费用自理。

2) 凭全程疫苗接种证明获得出行绿码，没有全程接种疫苗的则需凭48小时核酸检测阴性报告，核酸检测不再免费（服务业，快递，物流等高风险行业人员除外）

3) 电影院、KTV、酒吧等非生活必需的封闭式人员聚集经营场所，要求所有服务人员完成疫苗接种、定期核酸检测；对场所人员密度设置上限，严格要求所有进场人员提供完成疫苗接种证明以及48小时內核酸检测阴性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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