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被强占，警察管不了？华人亲述西班牙“占屋运动”：花1年才拿回房产，水电费还要照付（组图）

近日，有在西班牙华人发布寻人帖称，在西班牙，若房屋被占领超过48小时，业主无法通过警方直接驱赶占屋者，必须经由正规的司法途径上诉驱赶。

非法占屋在西语中称为“OKUPA（注：非法占据者）”，目前主要分两种，一种是通过更换门锁等方式抢占无人居住的空房，还有一种是通过租房，但不缴纳租金的方式占屋。

西班牙中国律师事务所主任、受聘于西班牙最高警察学院的华人律师季奕鸿介绍，这两种情况实质上都构成犯罪。

但若业主在48小时内报警，警方可依照私入民宅罪对占屋者采取强制措施。超过48小时，则需向法院进行诉讼。

一般法律诉讼时间周期为6至18个月，而在这段时间内，占屋者若未找到新的安身之处，可以继续住在占领房屋内。

季律师介绍，西班牙非法占屋并非国内舆论中那般“骇人听闻”。非法占屋的前提条件是房屋为“非常用住宅”，即一般业主拥有多套房产，例如闲置无人居住、出租等。若为常用住宅，司法处理会快捷很多。

3月26日，在西班牙居住华人博主在社交平台发布号召令维权。图/帖文截图

（1）业主出钱，劝欠房租的租户搬离

居住在西班牙十余年的李山曾协助华人朋友要回被占房屋。好友的房屋购置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商业中心，是一套一百余平方米的两室一厅楼层住宅。因朋友长期定居中国，这套房产主要用于投资。

2017年，李山朋友经人介绍认识一位中介，并由中介将房屋租给了四位拉美女孩。然而，好友收到第一季度的租金后，再无下文，联系中介也没有回复。

由于房主仅通过中介与租客联系，所以连夜乘坐航班落地新德里，便和李山一同前往住处讨要说法。

两人通过门卫获得其中一名租客的联系方式，起初想通过私下协商的方式解决。“我们跟她用社交软件联系，问她们是否愿意搬出来，我们也省得走法律流程。并且我们提出会给她们6个月的租金，作为她们搬离的协议金。”李山特意强调，“是协议金，不是补偿金，本来我们也不欠她们什么。”

但这一方法并未成功实施。四名租客一开始同意提议，但约见面时反悔，不肯露面。李山猜想，“对方可能是担心一露面我们就把她们绑起来，或者对她们造成人身伤害。”

最终，李先生的朋友通过司法起诉，拿回房屋，但花了整整一年。

李山称，之所以选择“私了”，而非法律诉讼，就是考虑到诉讼的时间成本。相比协议金的6个月计算，走司法诉讼相当于多亏损了6个月的租金。

在诉讼期内，因为租客没有等到法院分配的其他住宅，继续居住在原房屋内，而业主为了省去日后多余的麻烦，还要继续无偿承担租客的水费和电费。“否则等拿到房屋后，会收到水电公司的巨大罚款，业主信誉可能还会受影响。”

李山坦言，起初为了合理要回房屋，他们甚至还考虑过寻求当地灰色组织的帮助，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害怕让自己也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不想闹出太大纠纷。”

而李山至今仍忘不了收房时占屋者的反应。“冷漠，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耻辱感，好像这件事天经地义，与她们无关。”

上诉一年后，李山作为代理执行人，见证了要回房产的全过程。执行法官、两名律师和两名警察悉数到场，先敲门，开门后宣读文件，“然后那几个女孩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行李，之前我们敲门无数次都不开。”

李山回忆，“但是司法机构也就到这里为止了，没有留底她们的姓名、电话，更不会拘留。”

3月27日，警方和被非法占屋社区居民沟通中。图/帖文截图

（2）出于安全考虑，有家长选择离开西班牙

翟丽初到西班牙，听说“OKUPA”一事时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也询问过当地老华侨，但大家的反应是“习以为常”。她认识的一位西班牙老人为了在儿子的房屋不在度假期间被占领，“每隔一天都要拿点湿衣服去儿子家的院子晾晒，走之前把客体灯打开，表示家里是有人常住的。”

翟丽在马德里生活已有5年，她每周都会主动搜索关于非法占屋的报道。“我总是会觉得有一点没有安全感。”翟丽的一位华人邻居原本想带着孩子移民西班牙，但受非法占屋影响，选择放弃。

为保护房产，当地甚至衍生相关产业。据翟丽观察，只要经济条件允许，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安装监控报警器。

“当你离开房屋，这些报警器开启，一旦有外人闯入，就会立刻告知安保公司，安保公司会立刻联络你，只要你在48小时内联系到警方，就可以立刻驱逐闯入者。”为了避免租住房屋被占，翟丽在屋内安装了监控报警器，每个月约需向安保公司支付300元人民币，“对我来说不算是一小笔支出。”

4月13日，一位西班牙华人在自住房内安装房屋报警器。图/受访者供图

此外，在西班牙有一些灰色组织为要回房屋专门成立安保公司，翟丽称，“他们不一定使用暴力手段，主要采用一些反制措施，比如守在被占房屋门口，只要家里的人出门超过48小时，便更换锁芯，反占房屋。”

李山介绍，还有一些专门针对出租房屋被占的保险。正式上门前，保险公司会派专人审验租房人的资质、信誉，如果投保人的房屋因房租未正常缴纳遭遇非法侵占，保险公司会支付相应比例的赔偿金。

还有一些长期闲置的房屋，被非法侵占后，又转手出租给第三方，并按月收租金。

“这已经成为有组织有规模的犯罪行为。”翟丽称。

“OKUPA”在西班牙由来已久。公开资料显示，西班牙非法占屋起于二战结束后，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在西班牙走上高潮。受金融危机影响，包括银行在内的大型企业、集团宣布破产，其办公地及名下归属房产闲置后，便被非法占领。

西班牙国家统计局2019年发布数据显示，作为依赖外来移民实现人口正增长的国家，虽西班牙人口自然增长率已连年呈负数，外来移民在一定程度上有效控制了失衡的人口结构。

（3）律师：不必过度恐慌

时至今日，非法占屋在西班牙已经成为一种社会现象。

现在西班牙留学的王华告诉九派新闻记者，在国内上西班牙语言课时，她就在课本里了解到“OKUPA”。

“当时授课的西班牙老师还带领大家讨论过，他是个年轻人，自己也是支持的。”据王华了解，西班牙国内支持非法占屋的主要为中青年人，思想更为开放，有些人甚至视非法占屋为“劫富济贫”。

此外，非法占屋还给西班牙经济造成一定影响。

另据一家从事华人购买西班牙房产的中介公司介绍，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市区购置一套房产的平均花费需四五百万元人民币，而若在其他城市的郊区购买，价格会更低廉，而郊区的房屋仅需几十万便可购得，“但这类房屋就是非法占屋的重点对象。”

非法占屋还影响了外来投资者的风险评估。从事中西国际贸易工作的付亮告诉九派新闻，2016年，在西班牙马德里CBD区域的商用楼内，因企业破产发生了一起非法占屋活动，司法诉讼花了近3年时间才成功驱逐占屋者。“在投资者看来，这个影响还是比较恶劣的。”

西班牙中国律师事务所主任季奕鸿律师认为，普通民众不必因为非法占屋过度恐慌。如果房屋是常住房，被侵犯者会更快得到保护。而他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接触过的华人客户中，“七八年来没有发生过一例房屋被占的事件”。

2020年9月15日，西班牙最高检察院发布正式文件，对西班牙全国各地检察官处理非法占屋进行了司法概念界定和处理指导，建议各地司法机构统一处理办法。

2020年9月15日，西班牙最高检察院发布“非法占屋”处理建议文件。图/受访者供图

季律师指出，目前西班牙出现占用非常用住宅事件一万余起，其中48%左右都发生在巴塞罗那地区。“这与当地的执政党的倾向有一定关系。”同时法官也会根据实际情况采取不同的强制措施，例如当遇到老人、未成年人特别是婴儿这样的人群时，可能会对侵占者有适度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