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nAI成长史:一度被谷歌“吊打“还和马斯克“决裂“(组图)
划重点:
1,随着ChatGPT的火爆,其幕后公司OpenAI也站在风口浪尖。OpenAI的成长史并非一帆顺风,背后映射出硅谷的一众大佬、顶级科学家们与资本的理想主义,冲突,抉择和权力斗争。
2,OpenAI团队的建立,汇聚了一波放弃高薪、为理想而战的顶尖科学家们,其目的也写在了OpenAI的创立章程中:确保通用人工智能(AGI)造福全人类。
3,OpenAI的成长史可谓跌宕起伏,其中包括在一段时间内被谷歌“吊打碾压”、内部冲突加剧、和马斯克决裂、疯狂烧钱却进展缓慢等问题,逐步陷入危险的困境。
4,当OpenAI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Sam Altman 辞去YC总裁职位并全职加入,并进行了一系列的内部改革,并获得了新一轮的投资支持,使得OpenAI“起死回生”。
5,微软CEO纳德拉不顾盖茨的反对,和Open AI展开合作,成为LP投资方,并获得了OpenAI技术的独家权。从微软的投资策略来看,其实背后“大有学问”。
「硅谷封面」系列聚焦硅谷科技大公司动态、科技大咖访谈、重磅研究报告等,旨在为科技资讯爱好者提供全球最前沿的深度好文。本期为硅谷封面第八期,由「硅谷101」和「硅谷封面」联合推出,讲述OpenAI从成立之初到目前火爆背后经历的故事。
OpenAI的发展历程是一个充满了细节的精彩故事。这里有关于一群拥有纯粹信仰的顶级AI研究员,以及一系列管理层的权利之争,比如马斯克和OpenAI的决裂,“间接触发”了OpenAI的商业化路径,Open AI的核心人物Sam Altman放弃理想主义去投靠微软,微软CEO纳德拉为OpenAI与创始人比尔-盖茨之间开启了一波较量......这些都推动了ChatGPT走向“惊艳世人”的发展。本期我们将详细复盘OpenAI的崛起,了解这些事件背后纠葛纷争的传奇故事。
OpenAI团队成员(2018年11月)
01 为理想主义出发:一群纯粹的顶尖科学家加入OpenAI
2014年,谷歌以6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当时在行业中最顶尖的人工智能研究机构DeepMind(之后推出AlphaGo在围棋上打败李世石和柯洁的AI研究公司),在硅谷的一众大佬坐不住了。他们比公众更早的看到人工智能带来的潜力与威胁:在未来,谁拥有最强大的AI技术,谁会就有最难以撼动的权力。
据Wired杂志的报道,OpenAI创立之初的故事:在2015年的一个夏天傍晚,几位硅谷最有影响力的人物聚集在斯坦福大学旁边的Palo Alto瑰丽酒店的一个私人会议室中,针对一个AI领域的重磅项目进行了探讨。跟很多硅谷项目从车库里出来不同,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AI项目可能注定会是一个“烧钱机器”。
这次会议是由硅谷孵化器YC掌门人Sam Altman发起,想聚集一些人工智能领域最顶尖的研究员,来讨论共同建立一家AI实验室。这些研究员当中,包括了当时在Google Brain的人工智能研究员Ilya Sutskever,互联网支付处理平台Stripe公司的首席技术官Greg Brockman等。此外,马斯克作为Sam Altman的老朋友被邀请到会议中,当然,对于马斯克来说,这次会议不仅只是因为朋友的邀请,这些AI技术对马斯克旗下公司 – 无论是特斯拉还是SpaceX来说都至关重要。所以,两位有着顶级资源和资本的大佬,带着几位有着顶级技术能力的AI研究员就开始搞事情了。
他们最开始想做的是“谷歌的对立面”——做一家不受任何公司任何资本任何人控制的AI实验室。大家一致认为,这才是让人类更接近以安全方式构建通用人工智能AGI的正确路径。(AGI:具有一般人类智慧,可以执行人类能够执行的任何智力任务的机器智能。)
大方向有了,接下来就是寻找人才和资金支持。想做全世界探索AGI的领头羊,需要的不是一般的人才,而是人工智能届最顶尖的高手。但这些高手分布在各大科技巨头中,被高薪供着,怎么能吸引他们出来呢?Brockman首先想到的就是2018年获得图灵奖的神经网络三巨头Yann LeCun, Yoshua Bengio和Geoffrey Hinton教授。
想要邀请这三大巨头科学家参与是不太好实现的。Hinton教授在谷歌,LeCun教授在脸书(也称Facebook),并且年纪都比较大了、不大可能全职。Bengio教授主要在学术界活动,对产业届没多大兴趣。不过Bengio给了Brockman一个名单,里面是AI神经网络领域最优秀的研究人员。
Brockman当时拿到这个名单就像得到了一本武功宝典,赶紧回来和大家开始去联系这个名单上的所有人。但是问题来了:刚才我们说到,这些顶尖科研人员在科技大厂里面薪酬非常高,要拉他们出来,还是一个非营利组织,前途未明、空有一张大饼,还是不太容易的。怎么突破呢?这里就要提到硅谷另外一个地理优势和重点了:Napa酒庄。
从硅谷往旧金山开一个多小时,就是美国最著名的产酒地区:Napa(纳帕溪谷)。在硅谷星巴克谈不成的事情,拉去Napa酒庄住一个周末,就不一定谈不成了。Brockman不愧是创业多年的老手,在Bengio给他的名单上,选了10个他觉得最重要的研究员,拉去了Napa酒庄度过了一个周末。Brockman曾对Wired杂志描述道,“当你在Napa酒庄将人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容易产生化学反应。你被困在那里,你必须说话,必须参与。”在度过了一个周末,要离开Napa酒庄的时候,Brockman对这十名研究人员加入OpenAI发出邀请,并给了他们三周时间考虑。
而在这三周中,硅谷的科技巨头们也听到了OpenAI成立的风声,开始出更高的薪资要留住这些顶尖AI研究员。要知道,这些顶尖AI研究员的工资已经很高了。当时,媒体报道原文是这些顶级AI研究员“Eclipsed the cost of a top quarterback prospect in the NFL”(超过了美国NFL橄榄球联赛中的顶尖四分卫的薪水,顶级橄榄球星的薪水平均几百万到上千万美元不等)。据其中一名研究员说,在得知他们有意向离开的时候,科技巨头们为了留住他们开出的新价格,是这个行业中已经如此高薪的工资的再2-3倍。但是算大公司们给出了这么极具诱惑力的年薪,十位受邀请的AI顶尖学者中,有九位都拒绝了高薪、加入了OpenAI。
根据OpenAI的税务文件显示,给首席技术官Ilya Sutskever的薪水是大概190万美元,另外一个首席研究员Ian Goodfellow是80万美元,这两人都是从谷歌挖过来的,虽然当年他们的薪水公布之后是引发了一些舆论争议,觉得在非营利组织里面这个公司太高了。但是,这个薪水和他们在谷歌时期的薪水相比,下降得不是一点半点。
通过OpenAI的历年报税表显示,OpenAI第一年的花销是1123万美元,其中超过665万是50多名员工的工资,从硅谷的平均水平来看,这个薪资并不高(根据Levels.fyi的数据,软件工程师在硅谷地区的薪水中位数是在23.1万美元左右)。
这些放弃高薪的顶尖科学家们,加入这样的一个充满巨大不确定性的非营利组织,没有股权没有慷慨福利没有豪华年会没有明确的升值路径,其实就是因为一个很纯粹的目的聚在一起。这个目的,也写在了OpenAI的创立章程中:确保通用人工智能(AGI)造福全人类。
至此OpenAI成立了。2015年底,YC总裁Sam Altman、Strip前CTO Greg Brockman、LinkedIn创始人Reid Hoffman、YC联合创始人Jessica Livingston、著名投资人Peter Thiel、特斯拉创始人Elon Musk、亚马逊AWS、Infosys公司和YC Research宣布成立OpenAI,并承诺给这家非营利组织机构投资超过 10 亿美元。由于OpenAI的非营利组织形式,没有人拥有公司任何股份或权益,而公司的财产和收入永远不会派发给任何捐赠人或业主。OpenAI表示,将通过向公众开放其专利和研究,并且会与其他机构和研究人员“自由合作”。听上去是不是很理想主义、非常乌托邦?最开始确实挺振奋人心的,但很快,OpenAI内部冲突四起。
02 危机四伏:被谷歌碾压、内部冲突加剧、和马斯克决裂
冲突的起因很简单,人工智能技术,是一件耗钱耗资源耗算力耗时间的事情。最开始,这些最顶尖的研究员和硅谷最有影响力的资本家们还可以“为爱发电”,但真正开始做的时候,发现烧钱是个无底洞。而再看OpenAI的对手们,哪个不是手握千亿美元资金的科技巨头。
硅谷101采访到了一位曾经在OpenAI早期实习生,对方回忆说,“当时办公室座位,前后左右都是业界最牛的大佬,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大家擅长的方向和领域也可能不一样,还没找到一个着力点,如何让这批世界上最牛的AI科学家们拧成一股绳一起发力是最难的,谁也不服谁。”
确实在早期,OpenAI被谷歌的DeepMind各种吊打。从税表上也可以看到,最开始给硅谷大佬们承诺的10亿美元也不是一下就全部到位的,而是分成好多笔一点点到账。可以看出,OpenAI每年的预算都有限,也不敢乱花。比如在OpenAI报税表上,2017年,OpenAI的职能支出在2866万美元,其中云计算上就花了790万美元,训练模型的CPU和GPU甚至都要从谷歌那么去租。而我们对比一下背靠谷歌这颗大树的DeepMind,2017年的总支出是4.42亿美元,想要云计算、CPU/GPU等方面的支持,也可以申请内部的支持。相对来说,OpenAI和谷歌不论在资源和资金上的差距都很大。并且在早前,OpenAI发布的研究结果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反而谷歌那边各种风光一时无两。
比如2016年,OpenAI发布了OpenAI Gym和Universe,开始在圈内积攒一点点名气的时期,而谷歌DeepMind的AlphaGo已经击败了围棋顶级选手李世石,引发全球对AI的关注。2017年,好不容易OpenAI在Dota2游戏上战胜了人类顶级选手,可以说是“短期火了一把”,但随后谷歌便发布了Transformer模型,这个模型是奠定所以大语言模型的基础架构,震惊了整个业界。然后在2018年,OpenAI基于Transformer发布了GPT第一代,结果谷歌随后重磅发布了跨时代意义的Bert,比GPT参数大四倍。可以说,2018年底之前,谷歌都全面碾压OpenAI。这个时候,业界对OpenAI各种不看好,之前好不容易请来的很多技术大佬,不少又回谷歌脸书这些大厂了,公司面临着严重的人才流失、军心不稳。
在2018年,马斯克“坐不住了”。对马斯克熟悉的网友们都知道,马斯克是非常有占有欲和掌控欲的。根据科技媒体Semafor的信源爆料,马斯克就直接向OpenAI的董事会提议,他要全面接管OpenAI,来当CEO。但在那个时期,马斯克本人已经被特斯拉搞得焦头烂额了——当时Model3又遭遇了生产地狱、被市场疯狂做空、质疑很快就要破产了,马斯克每天就睡特斯拉工厂里。在这样的背景下,马斯克想再接管OpenAI的提议被OpenAI的董事会拒绝。根据Semafor和Wired杂志等媒体报道,当时马斯克非常不爽,甩手就走人了。
关于这件事还有一些其他的八卦说法:包括马斯克先挖走了OpenAI的核心研究员Andrej Karpathy去特斯拉做自动驾驶的主管,这件事让OpenAI的员工们“非常不爽”,在这样的情况下利益冲突和矛盾愈发明显。不过此处值得一提的是,最近这位研究员Andrej Karpathy又跳槽回到OpenAI了,可见这波AI浪潮变革带来的吸引力十足。
在2018年马斯克宣布退出董事会后,马斯克曾表示在离开董事会之后将继续捐赠和支持OpenAI。但事实上,马斯克在离开之后就立即停止了捐赠。根据Wired杂志以及网站Semafor的报道:此前,马斯克承诺在几年内将向OpenAI捐赠10亿美元,而马斯克和OpenAI分手之际,他兑现的捐赠仅在1亿美元。马斯克的离开和他尚未兑现的捐赠,将OpenAI一下推到了一个非常不利的境地:训练AI模型比之前想象得要更烧钱,如果公司无法找到技术突破点、一直被谷歌等大公司碾压,那么很快只能“关门大吉”。
在这个时候,Sam Altman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站出来了。在2018年之前,Sam在公司内部只是一个“董事”的职位,CEO一直是Greg Brockman。根据曾在OpenAI的一位员工回忆:当时在公司不太见得到Sam本人,因为他彼时还是YC的掌门人,很大的一部分时间其实在管理那边的事物和孵化YC的创业项目。根据OpenAI的税务文件显示,直到2018年,Sam才把自己的职称在董事之外,加上了总裁President一职。在马斯克退出了OpenAI董事会之后,Sam在2019年接替Brockman成为了OpenAI的CEO,而Brockman退成了CTO首席技术官。这意味着,Sam辞去了YC总裁的职位,正式将工作重心转移到OpenAI。对Sam来说,与马斯克的决裂让他对非营利组织的模式产生了动摇。而正是因为他放弃纯粹的非营利组织模式,转而探索更现实的商业路线,OpenAI和ChatGPT才能出现在如今众人的眼前。
03 起死回生:Sam Altman为Open AI 辞去YC任职
在YC创始人、硅谷创业教父Paul Graham眼里,Sam是一位极具魄力的领导者和开拓者。他曾表示“如果把Sam Altman扔到某个食人族之岛,5年后他会成为这个食人族岛的国王。”
Sam于1985年出生在一个犹太家庭,美国芝加哥出生,密苏里州长大,8岁学会编程,16岁宣布出柜,本科考上斯坦福,大二选择退学创业,进入硅谷孵化器YC的首批孵化项目、开发了一个名为Loopt的应用,在2012年以4300万美元被收购,27岁的Sam因此获得了第一桶金,500万美元。之后,YC创始人Paul Graham准备退休、将28岁的Sam推上了YC总裁的掌门人席位。Sam在执掌YC,投资并孵化众多硅谷项目的同时,联合其它几个投资人成立了Hydrazine Capital风投基金用于投资YC的项目,在成立四年后翻了10倍,让Sam很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短短几行字我们能感受到,Sam是一个天分极高、极其聪明、忠于自我、追求极致效率的人。
2016年《纽约客》有一篇报道用非常非常长的篇幅介绍了Sam,其中有几点细节描述:
关于Sam的外貌:本人很瘦小,1米7左右,只有130磅(大概59公斤),眼睛是绿色,眼神犀利得像黑夜中的巨角猫头鹰。巨角猫头鹰和猫头鹰是有区别的,前者是非常犀利的那种,而对比之下,猫头鹰就有点萌萌哒。而且Sam的坐姿很奇怪,会把自己卷起来,经常被误会有“阿斯伯格综合症”。
此外,在他的工作方式上,对自己和对同事都很苛刻,要求非常高,性格也比较冷漠偏执,情绪不太稳定,超级爱加班甚至一度患上了败血症。同时,他对不感兴趣的事情和人都超级没有耐心,会在员工讲话的时候毫不眨眼的盯着你,给对方施压加快速度,是极度高效极度勤奋和极度聪明的人。
其实,Sam的第一次的创业不是特别成功。当时创业的Loopt一度估值达到1.75亿美元,但是后续融资不顺利,导致出售价格4300万美元(差不多就是融资的额度),这意味着对风投来说是负回报,所以Sam本人也说第一次创业的经历是完全的失败。 但Sam Altman的最大优势是在于清晰的思路和对复杂系统的直觉把握,也就是商业战略和野心。他对技术细节并不感兴趣,最关注和着迷的是技术对世界的潜在影响。他的这种能力其实对于科技创业非常关键,这也许是为什么Paul Graham在选YC继承人的时候出人意料的选了Sam。
Sam在担任YC掌门人的时候,完全展示出了他的野心,基本上重组了YC的模式。YC在Sam之前的模式是,每年从上万家初创公司的申请信中挑出200家左右,给他们每家12万美元,占股7%,然后孵化三个月,毕业这天给众多知名硅谷VC风投演示demo,之后继续融资,成长,做大做强。
但Sam不满意YC的模式,认为YC之前的做法只是把创业者送上摇摇晃晃探险的小船,送他们出海仅此而已,Sam想做的是搭建一只“背靠强大帝国的铁甲舰队”,其意图是YC不仅满足于占股7%,而是要用更多的资本在项目早期给予更大的支持,从YC孵化完成后的成长过程中还要继续投资这些公司。并且,Sam不满足于YC每年打造两百家公司,而是想要打造一千家、一万家。他希望这些公司形成的万亿市值的大船,能真正意义上的推动人类发展。
很讽刺的是,在过去几年的时间,硅谷出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局面:虽然投资人和创业者都高喊着要改变世界要有雄心壮志要“shoot for the moon”(去做看起来达不到的事情),但真正落到实处,VC们的关注点却经常落在:什么时候能变现,客户增长曲线能否好看,利润能不能更厚一点这样的“六便士”问题上,希望创始人专注于打造某一区域的租赁平台或者送货服务;而那些“月亮”项目,比如说核聚变,生物科技,人工智能这些硬技术上,大家出手得越来越谨慎。所以“硅谷已死”的言论在过去几年出现很多。
对此,在Sam接管YC之后,马上就写了一篇文章发表,标题是“《Science seems broken》(译为‘科学看上去破产了’)”来警醒硅谷和学界,并呼吁能源、生物技术、人工智能、机器人和其他硬科技领域的公司提出申请。Sam认为,YC身为最有影响力的孵化器,只有公开支持这些硬科技的项目,大学里的学生们才会继续对这些领域保持兴趣,创业者也才会更有信心。所以,Sam执掌下的YC开始筹集更多的资金去支持项目,甚至成立了一个名为YC Research的非营利组织去对那些异想天开的科研想法进行纯粹研究。连硅谷著名的风险投资家Marc Andreessen都评价说:“在 Sam的领导下,YC的雄心壮志水平提高了 10 倍。” 而也许这就是当年Paul Graham一定要Sam接任的原因,因为他意识到,“Sam的目标是创造整个未来”。
Sam在执掌YC几年后,OpenAI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Sam辞去YC的职位,全职加入OpenAI。就在马斯克退出董事会、切断资金捐赠时,Sam Altman意识到,如果他不站出来主导转型,那么OpenAI只有倒闭这一条路。现在,他要重新再设计架构,在商业和社会责任中去寻找一个平衡点。Sam去找了硅谷著名投资人Reid Hoffman和Vinod Khosla。
前者Reid Hoffman是OpenAI最开始的捐赠人之一,后者是亿万富翁,也是太阳微系统公司(Sun Microsystems)的联合创始人,之后创立了自己的风投基金Khosla Ventures。
Sam的需求是需要至少上千万美元的支持,但不再以捐赠的方式,而是同意创建OpenAI营利性部门的条件。Hoffman和Khosla两名大佬在反复讨论了未来回报之后,写了支票。在2019 年 3 月 11 日,OpenAI宣布在母公司OpenAI Inc的非营利主体下,创建一个限制性营利实体OpenAI LP。为了保留控制权,OpenAI Inc这家非营利组织实体将作为General Partner普通合伙人,意味着OpenAI Inc的董事会来负责新公司的管理和运营。
在OpenAI Inc的董事会席位中,三个席位是员工,包括Sam Altman为CEO,Ilya Sutskever为首席科学家,Greg Brockman是董事长兼总裁。然后非员工的董事会席位包括Quora的联合创始人兼职CEO Adam D’Angelo, 投资人Reid Hoffman, 前共和党联邦众议员Will Hurd, 乔治城大学安全与新兴技术中心战略总监Helen Toner,还有机器人公司Fellow Robots的首席执行官Tasha McCauley。
这波成员中还有一些有趣的“八卦”:比如Tasha McCauley,她的丈夫是参演过《和莎莫的500天》《黑暗骑士》《盗梦空间》《史诺登》中的好莱坞文青男神约瑟夫·莱维特Joseph Gordon-Levitt。另外,还有一位是曾担任过OpenAI顾问的Shivon Zilis——是马斯克的第8和第9个孩子(于2021年11月出生)这两位双胞胎孩子的妈妈。Zilis在2016年担任OpenAI的顾问,之后跟随马斯克去了特斯拉,后来去了马斯克旗下的脑机接口公司Neuralink,但一直担任OpenAI的董事。在马斯克开始和Sam对呛之后,Zilis可能出于尴尬等问题暂时离开了董事会。八卦时间结束后,又回到公司架构上。
从持股构成来看,这些OpenAI的董事会成员只有少数人持有OpenAI LP的股份,主要持股都是营利实体Open LP的,大实体OpenAI Inc是非营利组织架构不能持股。而投资人和公司员工拥有OpenAI LP的股份,被称为“LP有限合伙人”,回报上限是100倍。从目前的公司发展来看,OpenAI大概率不会走上市这条路,也多半不会接受被收购,那么投资人的退出方式则是每年的利润分红,在未来,一旦累计分红超过100倍的回报,资金就会自动流入OpenAI Inc非营利组织的账户中。而当LP和公司的使命发生冲突的时候,要由没有持股的董事会成员来投票。值得关注的是——Sam Atlman本人没有在这个新架构中拥有任何持股,只拿了每年6万多美元的基本工资。
据The information报道,Sam对外宣称其原因是因为他已经足够富有,不需要更多的金钱回报。但是Sam不拿股份这件事情也劝退了很多投资人,其担忧点主要是一个公司的CEO要有足够的激励去创业,不拿股份可能意味着创始人自己也不看好公司的前景。
但事实可能并非如此,如果我们回到公司董事会投票的章程上,可以猜测,Sam不拿股份是为了在LP和公司使命起冲突而需要没有持股的董事会成员来投票时,他能够有投票权。也就是说Sam希望用放弃金钱上的激励,来换取权力上的激励。
就像最懂Sam的Paul Graham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的那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做一些不会让他变得更富有的事情?一个答案是,可能他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钱。另外一个答案是他喜欢权力。” Sam可能是前者,也有可能是后者。OpenAI的商业化转型招致了大量的外界舆论争议与批评。但对Sam来说似乎也没有选择。当他意识到理想主义行不通时,就毅然选择了实用主义,但也尽最大可能去平衡了这两者,他的选择看上去确实都是最优解。
总的来说,OpenAI LP的新架构能给员工们提供类似初创公司的股权激励,稳定住了军心,同时,这样在硅谷史无前例的新架构也吸引了一位同样雄心勃勃的大LP投资方:微软。
04 大LP投资方加入:微软CEO纳德拉不顾盖茨反对
对于微软对OpenAI的投资,很多人可能在当下会认为,微软太聪明了、这个投资太好了、太有眼光了。但如果我们回到过去,会发现,这个投资决定也没那么简单。
2014年,在Satya Nadella(中文纳德拉)接替比尔-盖茨的位置,被任命为微软CEO之后,一直非常支持人工智能技术的研发。但微软在AI上也摔过一个大跟头也让之后对AI领域的布局极为审慎:微软在2016年就尝试过推出一款AI聊天机器人Tay,并在Twitter,Facebook,Snapchat和Instagram所运营的社交媒体上都发布了这款软件。然而很快,Tay就被网友们玩坏了,故意教会Tay说具有攻击性的言论,所以很快在Twitter上,网友们就开始各种收集Tay说的反犹太人言论,各种种族歧视,性别歧视,脏话等等,结果Tay发布不到一天就被关闭。
The information报道,Nadella依然非常看重AI的潜力,试图鼓励让微软各部门都尝试用AI模型来提升产品,也和英伟达达成了协议来开发训练AI的GPU。种种迹象都让微软成为了Sam Altman眼中的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合作伙伴,多次前往西雅图试图达成交易。
然而,当Nadella想在微软内部推动和OpenAI的合作的时候,他受到了相当的阻力,一部分的阻力来自于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虽然比尔-盖茨在2008年退出微软的日常工作之后,媒体对他的很大曝光是关于他在从事慈善,还有在抗击贫困、疾病和气候方面的项目上,但事实上,盖茨依然有大概20%的时间是在审查微软新产品上的。其中,在2019年,微软和OpenAI接触的时候,比尔-盖茨亲自参与了对OpenAI合作的审查中, 而且表示了,自己不喜欢这项投资,并持有怀疑态度。不过,比尔-盖茨在名义上是不再参与微软的日常运营,Nadella有权力自己做决定。所以,Nadella还是决定押注AI。2019年7月,微软宣布与 OpenAI 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向这家初创公司投资10亿美元,成了OpenAI的大投资人LP。
但如果我们回顾再来看这笔交易,其实Nadella还是很会“精打细算”的,这笔交易“大有学问”。虽然媒体都在广泛报道微软投了OpenAI10亿美元,但事实上,这场10亿美元中,大部分都以微软的Azure云服务积分的形式兑现,没太用额外的新现金,相当于OpenAI免费用微软的云服务来训练和运行AI模型。而微软获得了OpenAI技术的独家权,可以在Bing搜索等产品上使用OpenAI的大部分技术。对于微软来说,也顺便还抢走了谷歌的生意,因为OpenAI一直是谷歌云的最大客户之一,2019年和2020年一共给谷歌交了1.2亿美元的云计算费用。所以,不用太多的现金就得到一个新伙伴,同时还打击了竞争对手,Nadella这步棋简直是“一石二鸟”。
在与OpenAI合作期间,除了刚才说到的比尔-盖茨,Nadella还遇到过很多压力,大多数是财务和资源上的,因为OpenAI需要的算力太大了。2019年发布的GPT-2有15亿的参数,2020年5月发布的GPT-3有1750亿的参数,每一次GPT的升级,参数量都是指数型的上升。据CNBC报道,后来训练ChatGPT的时候,微软专门为OpenAI推出了一台全球前五的超级计算机,用了1万个英伟达的DGX A100 GPU。
我们对此算一笔帐:如果每个DGX A100的server服务器上有8个GPU、卖价是20万美元,那么ChatGPT会占用1250个A100 GPU服务器,也就是2.5亿美元。另外,训练一次大模型就要几百万美元,每年的云成本也都上亿。而同时,微软还面临着2022年开始的美联储加息周期下的资本寒冬、上万人的裁员,所以,Nadella对OpenAI全力的支持不是没有压力和风险的。《纽约时报》报道说,在2019年到2023年期间,微软其实又给OpenAI投资了20亿美元,但这笔交易细节没有公开,所以我们不知道这20亿里面是什么条件,但这都不重要,因为很快,Nadella会发现,自己赌对了。
OpenAI在2020年5月发布的GPT3引发了业内轰动,紧接着基于GPT3.5的ChatGPT在2022年底发布之后一鸣惊人,直接让谷歌拉响“红色警报”。2023年,微软决定更深度合作。这次的投资额度是:100亿美元,持股OpenAI的49%。
新的谈判条款依然对微软很有利。这次的投资协议对未来的利润分配有了更详细的规定:
第一阶段:100%利润全部给到初始和创始投资人,直到投资人回本;
第二阶段:25%利润给到员工和支付投资人的回报上限,剩余75%给到微软直到回本、收回130亿美元投资额;
第三阶段:2%给到OpenAI Inc非营利组织,41%给到员工,8%支付投资人的回报上限,剩余49%支付微软的回报上线;
第四阶段:等到所有投资方的回报结清,100%的权益回流到OpenAI Inc非营利组织。
对于微软来说为什么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协议呢?
首先,这100亿美元的投资不全是现金,而中间可能很大部分像之前投资那样,是OpenAI使用微软超级计算集群的权利和credit积分,就相当于OpenAI先用着微软的资源,然后慢慢还钱,并且还以数倍的价格给分红(相当于高得不能再高的高利贷了)。基于此《财富》杂志预测,在未来,OpenAI会还给微软130亿美元的本金之外,微软还会分得大概920亿美元的利润回报。
并且,The information还给了一个爆料:OpenAI正在考虑放松最多100倍回报的限制,改成每年将利润分配增加20%。这个消息还没有正式公布、可能还会有变数,但确实给了像微软这样的投资人更有潜力的未来回报,这也使得一些已经分配给员工或投资人的OpenAI股份也正在被风投基金争先恐后的抢购。
在去年,红杉资本、老虎全球、Bedrock Capital 和 Andreessen Horowitz用200亿美元的估值,从OpenAI员工和之前投资人那里入股了OpenAI。而可想而知,在今年ChatGPT爆火之后,OpenAI的股票会在一级市场中多么吃香。
我们可以确定的是,OpenAI和微软签署的条款意味着,OpenAI接下来一定会推动商业化进程,确实我们也看到OpenAI开放了API接口,ChatGPT也推出了付费版本。
商业变现压力是很大的,但对于微软而言,投资OpenAI的战略意义远高于投资回报,ChatGPT的横空出世与微软的产品紧密联动(比如现在的New Bing已经链入了ChatGPT),对谷歌搜索造成了降维打击,另外,微软还在继续将OpenAI的人工智能技术整合到旗下的各类软件、GitHub编码工具、Microsoft 365工具套件还有Azure云服务中,整个微软的产品升级速度非常快。这使得微软一跃成为此轮AI风口的先驱。
此前,微软一直没有披露人工智能业务的规模,只是在去年10月提过Azure的机器学习服务连续四个季度翻番,而富国银行就预测,AI的应用将为微软每年新增超过300亿美元的营收,其中大约一半来自云服务Azure。由此来看,即使OpenAI还不上钱了或者分红很慢,也没关系,因为微软可以自己用AI赚回来。不得不说,投资OpenAI的这步棋,Nadella走得十分有远见。而当年差点毙掉OpenAI投资的比尔-盖茨现在也开始自豪的讲述与OpenAI团队的接触故事,也引发了马斯克在推特上毫不留情地反怼说:“盖茨当年对AI的理解有限,现在依然如此”。
但无论如何,盖茨因为Nadella的坚持而重新让微软走到了最有利的位置,而马斯克这位“前人种树被后人乘了凉”的联合发起人,现在不仅跟OpenAI分道扬镳,还只能在网上和Sam对呛,实在有点不甘心。试想一下:如果当初马斯克没有直接甩手走人,而是履行剩下9亿的承诺呢?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或许也基于此,马斯克也存在一些不甘心,对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竞赛的最新进展,《金融时报》报道,Elon Musk目前正式加入竞赛、开始了他自己的人工智能公司。最近媒体报道说马斯克从2月份就开始组建AI团队,已经从英伟达购买1万张GPU芯片,并从谷歌的人工智能部门DeepMind招募了两名大将,也开始加入到这场AI混战。
05 结语:不那么“纯粹”的未来:OpenAI会如何?
如今,OpenAI站在了浪潮的最前方,但竞争才刚刚开始。OpenAI有领先优势,但优势不多。科技巨头们看到ChatGPT大模型的成功范式,开始纷纷入局。训练大模型不难,论文和技术都是现成的,堆钱堆算力就可以,但接下来难的,是如何将成本降下来,以及商业化模式的探索。
1965年,时任仙童半导体研究负责人、后来成为英特尔联合创始人之一的戈登·摩尔发表论文预测集成电路芯片上可容纳的晶体管数量,每隔18-24个月便会增加一倍,微处理器的性能提高一倍,或价格下降一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摩尔定律”。而对此,Sam也预测:新版摩尔定律很快就要来了。他认为,宇宙中的智能每18个月翻一倍。但到底是什么翻一倍,Sam没有具体做解释,这也是引发了学术界的很多争论,以及对人工智能安全进行监管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在GPT4发布的两周后,马斯克联合1000多人,其中不乏很多业内知名科学家和科技领袖签署公开信,呼吁所有 AI 实验室应立即暂停训练比 GPT-4 更强大的 AI 模型,为期至少 6 个月。这个名单上有一个的名字特别引起我的注意:Yoshua Bengio,是不是看着有点眼熟?没错,就是我们片子开头提到的,给OpenAI“武功宝典”人才名单的图灵奖得主。Bengio可能在当年也没想到,自己未来有一天会后悔当初出的这一份力。
如今看来,各大科技巨头的AI军备竞赛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了,除非有全球政府和人类社会的强烈共识和监管,就像当年的克隆技术一样。目前,意大利以违反欧洲严格的数据隐私法 GDPR 为由暂时禁止了 ChatGPT,不排除之后有其他国家效仿,但在那之前,OpenAI与它的竞争对手们是不会停下的,因为领先意味着未来的市场份额,影响力和话语权。囚徒困境这道题在人类社会,百试不爽。
也许,OpenAI诞生的那天就注定人类通向AGI的这条路是不够纯粹的,会充满冲突、利益争夺与权力斗争。很多悲观论调认为,作为如此逐利、贪婪、矛盾的人类,我们训练出的人工智能,怎么能保证其纯粹性呢?对此,我们找到了一位专业人士了解,他表示,目前大家看到的OpenAI版本是经过了好几个月的“阉割”,也就是雇佣了非常多的人类审核员去剔除掉那些有害的、暴力的、有侵略性的语言参数,而未阉割版本的GPT模型是一个巨大的“monster(怪兽)”,OpenAI在守着这个怪兽不会将它放出来,Sam就像之前描述的那只巨角猫头鹰,在黑暗中为我们放哨。可是我们能相信Sam,能相信OpenAI吗?
Sam和马斯克等人一开始不相信谷歌所以创造了OpenAI,而如今,马斯克和Sam也互相不相信了。他们都觉得,自己才是能守住怪兽的人。
最后,我们再回到Sam和一众大佬们刚创立OpenAI的这一天。《纽约客》的文章描述到说:Sam在OpenAI位于旧金山的新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会议室的墙上,写下有着“核动力海军之父”Hyman Rickover说过的一句名言:“生命的伟大目的不是知识,而是行动。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表现得似乎世界的命运取决于我们,我们必须为未来而活,而不是为了自己的舒适或成功。”
目前为止,Sam似乎是在这么做的,虽然他的商业化路径和在早期就将ChatGPT推向大众招致了很多骂名。但仍然要强调的是,Sam只是前方制定策略的人,但我们不要忘了,OpenAI的成功还是要归功于一种顶级科学家们,这包括放弃高薪出来加入OpenAI的这群人,还有ChatGPT所用到谷歌开源的Tranformer模型范式和RLHF基于人类反馈的强化学习方式背后的论文作者和研究科学家,以及再往前追溯,不放弃“神经网络”路径、坚持了几十年的的三名老科学家。科技的进步离不开这些最前沿的头脑和最纯粹的信念。
在这个故事中,有很多冲突,抉择和权力斗争,但同时,也有真诚的理想主义。而OpenAI崛起的复杂故事,其实也就是人性的故事。拥有这样复杂人性的我们,能造出一个什么样的AGI呢?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