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把我们都枪毙了吧”:东帝汶华人鲜为人知的血泪史(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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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位于悉尼西南部的史密斯菲尔德区(Smithfield)一栋黑漆漆的建筑外面,街道被死一般的沉寂所笼罩。
车道的一边是一家厨房用品批发商,另一边是一家汽车零部件经销商。
但就在它的尽头,穿过几个卷帘门,即是另一番景象。大厅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在这里聚会的人来自悉尼的各个角落。
他们来自同样的文化背景,说着同样的语言。
还有一点,他们都遭受过噩梦般的人权侵犯。
但他们的故事却鲜为澳大利亚人所知。
酷刑、饥荒和杀戮
来在这里聚会的是一百多名新南威尔士州帝汶华人联谊会(TCA NSW)的会员。
他们都客家人,都在东帝汶(2002年,东帝汶独立)长大。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经历过1974年脱离葡萄牙殖民统治后的内战,以及1975年12月至1999年印度尼西亚的多年占领。
在这段时间内,估计有10万至18万东帝汶人丧生。许多人都遭受过骇人的人权侵犯 —— 流离失所、性暴力、酷刑、饥荒、拘留和杀戮。
东帝汶真相与和解中心主任雨果·费尔南德斯(Hugo Fernandes)与他人合作编辑整理了《真相与和解中心报告》(Chega report)。这是第一份记录东帝汶人民在1974年至1999年期间所遭受暴行的官方文件。
他说,东帝汶华人社区在印度尼西亚入侵东帝汶期间成为目标,他们被怀疑是共产党。
1965年,印尼有50万人死于大规模绞杀共产党的袭击之中。
东帝汶华人社区所遭遇最残酷的暴行发生在印尼入侵的第一周。据信,在此期间,多达40名华人平民被杀。
马诺拉的故事
1975年12月7日,印尼开始入侵东帝汶。现居悉尼的马诺拉·杨(Manuela Jong)对这一天记忆犹新。
1975年,她八岁,与她的家人,包括九个兄弟姐妹生活在帝力(东帝汶的首都)的科尔梅拉区(Colmera)。
她回忆道,印尼军队空降到她家门口后不久,有人敲门。
杨女士对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全国广播网的《倾听历史》栏目记者说:“我爸爸牵着我哥哥的手往前走,大概离我们大家有四五步远。”
“士兵们开始从后面向他们开枪。我爸爸立刻倒在地上翻滚,我们都目睹了这一切。”
“我妈妈尖叫着用中文和(帝汶语)德顿语说, ‘来吧,来吧,回来把我们都枪毙了吧’,但他们听不懂......”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家人?’”
杨女士的父亲被杀,但她17岁的哥哥幸免于难。
杨夫人、她怀孕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后来轮流挖了一个浅坑,埋葬他们的父亲。按照当地的习俗,他们在坟的旁边种了一棵香蕉树。
目睹大规模处决
易正非先生(Yi Jung Fi,音)是一位现居悉尼的东帝汶华人。1975年12月7日那一天,他也在帝力。
当时的他只有12岁,他还记得那晚听到枪声,躲在父母床下。
“我的父母说最好睡在地上,万一有扫射,就不太可能被击中,”易先生说。
“我们看到一名[士兵]被吊在椰子树上,晃来晃去。我们知道印尼人来了。”
易先生对那一天有着惶恐不安的回忆。
“入侵期间,那种气味,非常刺鼻。你能感受到它的味道。”
“他们试图焚烧尸体。我记得那个味道,”他说。
另一位东帝汶华人幸存者,庄葵颜(Chong Kui Yan,音)在1984年为大赦国际记录了一份证词,他在证词中说,在印度尼西亚入侵的头两天里,他看到40人被杀。
庄先生目睹了在帝力码头发生的大规模处决,在那里,一群群东帝汶人和华裔平民被枪杀后推入大海。
《真相与和解中心报告》指出,1975年12月7日至9日期间,数十名华人在海港附近被处决。
庄先生在证词中说,12月7日早上,印尼士兵强迫他、他怀孕的妻子和孩子,以及一栋名为Toko Lay的公寓楼里的所有人走到街上。
他作为“工作队”中的一员,被带走并被迫挖掘坟墓埋葬印度尼西亚士兵。第二天,他们又被带到帝力码头。
“港口有许多尸体,”他在证词中说。
“我们被告知要将尸体绑在铁柱上,绑上砖块,然后扔进海里。”
“当我们把所有的尸体都扔进海里后,带进来大约20个人,让他们面朝大海,然后被枪杀。他们是住在科尔梅拉(Colmera)的华人。”
大赦国际的报告还描述了一位父亲如何将自己的儿子扔进大海。
1960年,东帝汶大约有4500名华人。截至1980年,也就是在内战和印度尼西亚占领的头五年后,这一人口数字减少了一半以上。
由于害怕印尼人打击报复,受害者很少在直系亲属之外谈论他们的经历。
有时,人们在多年后才知道他们的朋友和大家庭成员的命运,而且往往是在他们离开东帝汶后才知道。
在新的国度重新聚首
许多东帝汶暴力事件的幸存者都设法逃到了台湾、葡萄牙、澳门和澳大利亚等地。
在澳大利亚,第一批东帝汶难民于1975年8月乘商船抵达达尔文。
1976年至1986年期间,2000多名东帝汶华人在澳大利亚寻求避难。其中大多数人定居在悉尼,但也有人在达尔文和墨尔本定居。
赖丽韶(Lai Li Shao Lorraine,音)出生在东帝汶首都帝力,在1970年印尼入侵之前被送到悉尼的一所寄宿学校上学。她记得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第一批难民抵达澳大利亚的情形。
对于赖女士来说,这是一个强权的时代,在内战和入侵之前,她与家人几乎没有交流,也不知道有多少家人幸存下来。
“我们知道他们的下落。所有的人,我们都互相认识,”赖女士说。
一些人在珀斯、墨尔本、达尔文和悉尼与朋友和家人团聚。这些东帝汶难民希望分享来自家乡的消息,谈论他们到达澳大利亚的旅程。这一愿望促成了新南威尔士州帝汶华人联谊会的成立。
四十五年后,这个关系紧密的社区仍然保持着联系。
在悉尼那个巨大的隐藏大厅里,亲密的朋友们每月都聚在一起庆祝彼此的生日,或者一起庆祝中秋节或中国新年。
赖女士对她所属的社区能够在澳大利亚重新团聚感慨万分。
“我很高兴,因为我们都是难民,东帝汶也没那么大,所以我们都互相认识,”她说。
"我所有来自东帝汶的校友都在悉尼."
每次聚会,大家都会带一份食物,现场有免费提供的啤酒和茶,舞蹈和现场音乐。
“我们仍然在一起,”该华人联谊会的主席托尼·冯(Tony Von)说。
“每个东帝汶人都是这样回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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