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离开！“全澳陆续放宽安乐死，华人绝症患者及家属的生死抉择！ “以有尊严的死来庆祝生命”（组图）

今年底，澳州各个州都将实施自愿安乐死法案了。

对于向来忌讳谈论死亡的的华人，特别是重症患者和家属来说，接受起来似乎也愈加沉重。

他们多数保有强烈的求生欲，但也有人表示，希望“体面尊严地自己选择离开”。

“安乐死是对病人的最大尊重”

珀斯华人女子Yan干脆把头发剃了。除了一身碎发渣，还有默默滴下的眼泪。

她特地拍照留念，心底萌生的却是对再拥有一头长发的渴望。化疗刚进行两周，她就开始掉头发。

“我不舍得的不是头发，而是以前健康的身体。”

Yan先后患癌两次。先是2021年检查出宫颈病变2期，手术后无碍。今年初又发现了乳腺癌病变，也是2期。切除的肿瘤有2.5厘米，外带3根淋巴管。“从37岁起，我就做好准备与癌症作伴了，”她说。

然而5月，她还是走上了化疗和放疗这条路，这个过程被她描述为“人间灾难”。

Yan（图片来源：供图）

“很想吐，一身痛；味觉变了吃起来是苦；浑身经不起一点打击，每晚被疼醒。只能吃止痛药，连吞口水都痛。”

“我一定会好起来了的。”她对今日澳洲App记者说，但也毫无忌讳地补了一句，“我看死亡，也没有看得很灰暗。”

“我算是比较年轻，但是化疗对于我来说，也很辛苦。感觉生不如死，有时候会想放弃！”因为两个不满10岁的孩子，求生欲被无限激发。不过，在病痛面前，她的意志也被打到“缴械投降”。

“如果是老人化疗的话，估计很难挺过来。如果在生命的最后过得这么痛苦，我会选择安乐死，这也是对病人最大的尊重了。”

事实上，Yan所在的西澳是全澳首个自愿安乐死合法化的州。在推出法案的第一年，就有190人选择接受，500多人提出申请。当时，本地媒体用了“排队安乐死”的字眼来形容。

今年7月开始，西澳准备对法律进行强制性审查，包括谁应该、谁不应该被允许使用这项服务。但当局透露，结果不会有较大改变。

Yan也在密切关注着，“我想在最后时刻，还能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过最终变成一具白骨，受尽折磨”

3年前，华女Ada的父亲在霍巴特确诊肾癌，由一期转四期，且逐渐扩散至脑、肺、骨、肠。

拿到结果时，医生就下了通牒：“5年成活率只有5%。”

然而，如今已72岁父亲的病情却奇迹般地稳定住了，正在接受免疫治疗。

回首这3年陪伴爸爸的抗癌路，Ada依然心痛不已。“最难的时候不停咳血，药物副作用让他全身痒，并且皮肤开始掉色。”

然而，“爸爸在最难的时候也没有提安乐死，只是说事后该怎么处理他的那些遗物，怎么放他的骨灰。”

对于讨论安乐死，Ada认为华人通常较为抵触。“中国‘孔孟之道’的教育，从来没有专门针对生和死的探讨和教育，大人小孩都会回避。”

孔子那句“未知生，焉知死”，影响着中国人几千年的价值观。即便移民澳洲多年，Ada没想到这种文化基因在自己身上也仍不可磨灭。

Ada的父亲正在接受治疗，他笑着说，“这在中国是干部病房标准。”（图片来源：供图）

“我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安乐死，但真正发生在自己父母身上的时候，我们做子女的，是不可能支持他选这条路的。”她对此态度明确。

同时，她又是矛盾的。

3年来，在医院里，Ada目睹了许多“生不如死”的癌症病人。

“跟我爸一起治疗的一个西人是食道癌，胃也切了一些，只能喝流食，体重降到只有40公斤。他就希望能够安乐死。”

“看看这些病人，你就觉得，安乐死好过最终变成一具白骨，受尽折磨，”Ada说。

“我没有很害怕，我不害怕死亡”

3年前，就在前脚将踏入婚姻殿堂的一刻，Tina的未婚夫在珀斯被查出肺癌四期。

肺癌被称为“无声杀手”，发现多为晚期，且术后复发率高。

至今Tina还在独自一人陪伴其抗癌。男友也曾表示不想耽误她，Tina却数次向记者哽咽。“我能怎么办？我拍拍屁股走了，导致他情绪不好，我会难受一辈子。”

两人感情很深。化疗前，她让男友去医院冷冻了精子。“即便他以后不在了，我也想要个他的小孩。”

还好，最难的阶段已经度过，病情目前暂未恶化。“药物已经让肿瘤缩小，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长。”

Tina的男友在医院治疗（图片来源：供图）

“死亡”的阴云不可避免笼罩着这对恩爱的小情侣。“刚检查出来的时候，他说，‘我没有很害怕，我不害怕死亡。’”

对于安乐死的话题，他从未提及。

Tina认为，“安乐死主要是病人自己做决定，某些病人可能希望走上这条路。如果目前的医疗没有办法了，愿意走这一步，也是一个选择。”

“澳洲的姑息治疗其实也往这条路上走，到那时病人不会太痛苦。”

这个坚强又善良的女孩咽下眼泪，继续着或明或暗的生活。

“她早就想死了，希望她活着的人是我们”

对澳洲多年来争论不休的安乐死话题，华人社区的讨论一直在持续着。

今年6月，澳洲一位华人护士在社交媒体发起投票，吸引了5960人参与。其中97%赞成，形成压倒性意见。

（图片来源：网络）

不过，评论区却形成了激烈讨论，很多人发表了不同意见。

今日澳洲App记者发现，癌症患者亲属大都表达了支持的想法。一位澳洲华人表示，母亲罹患肺癌时，因为痛苦而“早就想死了”。

“尽管澳洲的临终关怀做得很好，去世时也没有痛苦，但总体来说，希望她活着的人是我们。我们希望尽孝，爸爸希望能够陪伴她。”他说，“她自己早就耗尽能量，想解脱了。”

这位网友说，“如果再来一次，我希望她能体面尊严地选择自己怎么走。”

有人表示：“我还是想活的，求生欲的本能。”

有人说：“最起码要得一个不治之症，并预期一年内就会死才可以。”

还有人表示，自己虽然需要，但担心“被有心人利用”。

有人则提醒，要“杜绝钻空子的犯罪行为”。

“以有尊严的死亡来庆祝生命”

今年7月，维州和西澳开始对安乐死法案进行强制性审查。

在主流社会里，一些未能纳入安乐死范畴的绝症病人，正在希望通过审查而有所改变，例如可以将“阿尔茨海默症”纳入安乐死范围。

上月，ABC就描述了几名从容赴死的西人。

报道称，西人老妇Aurora Stergiou在照顾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丈夫的最后4年里疲惫不堪。后者特别是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日渐消瘦，等待死亡。我认为任何人都不应该经历这些。”

墨尔本男子Tony Mims患有亨廷顿氏病，这是一种渐进性神经系统疾病。在生命尽头，大脑退化会导致患者的思维、感觉和行动能力出现明显的渐进性障碍。

“问题是，我无法获得自愿安乐死服务，因为我不符合标准。”

“在我预计死亡的前6个月或12个月内，我必须能够做出关于自愿安乐死的决定，并将其告知医生。”

Aurora Stergiou与生命尽头的丈夫（图片来源：ABC）

维州的Christine Douglas则患有无法治愈的神经退行性疾病，且到了晚期。

她说：“我死得不够快。”

这位73岁老人的生活质量在过去一年间急剧恶化，语言表达能力严重受损，大小便失禁，家里的一些小事也变得困难和危险。

她时常担心自己会被绊倒，失去行动能力。

她说：“我想清醒庆祝自己的生命，以有尊严的死亡来庆祝。”

全澳各州先后立法，通过时掌声雷动

澳洲的自愿安乐死服务（Advance Health Directive）（链接）最早于2019年分别在维州和西澳推出。自在维州生效以来，约有880人使用了自愿安乐死服务。

经过数十年的呼吁，新州于去年5月通过类似立法，并将在今年11月28号开始正式施行，要求相当严格。

该法案在下议院获得通过时，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图片来源：ABC）

ABC表示，“到今年底，各州都将实施自愿安乐死法案，首都领地也将紧随其后。”

虽然法律内容有所不同，但都要求患者在整个过程中具备决策能力，大多要求患有晚期、不断恶化和绝症、并且寿命不到一年的疾病。

然而，反对者认为安乐死引来伦理和道德问题，并可能对弱势群体施加压力，使他们结束生命，并呼吁为纾缓护理提供更多资金。

（记者 艾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