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东:很专一,但不是对爱情(组图)
张亚东的名字,与太多人有所交织。在过去三十多年的华语乐坛,他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存在。
他先后为窦唯、王菲、朴树、莫文蔚、许巍、李宇春、刘若英等人制作专辑,是内地最重要的音乐制作人之一。
张亚东从不混圈子,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圈子。他从不取悦,从不越界,享受孤独带给自己的安全。
事实证明,他有着无可抵挡的音乐才华。
也正是这种才气,吸引了许多知名女星,从窦唯妹妹窦颖、高圆圆、徐静蕾,到莫文蔚、瞿颖。
个个是女神级别的人物,但张亚东与她们的结局都是分道扬镳,无一例外。
对张亚东而言,爱情可有可无,他更爱的是音乐。面对铺天盖地的绯闻与为他心碎的女人,他的姿态始终保持沉默。
张亚东直言自己是一个悲观的人,没有不开心,只是不抱什么希望。
少年时期,张亚东几乎不和同龄人一起玩儿,偏爱和老人们坐一起聊天。有次,爷爷的同学来到大同家中,奶奶说爷爷出门了,不在家。
结果那位爷爷指了指坐在院子里的张亚东,说:“我是来找他玩的。”
有些气质与秉性,是天生的。
距离1991年,张亚东离开故乡山西大同,只身来到北京找寻音乐理想,已经过去32年。
他不再年轻,他依然纠结。
过去几十年里,他和现实、自己周璇着,有时是老练猎手,有时是猎物。
张亚东54岁了,平日的他是温吞的,多数时候沉默寡言,神秘而安全。他依然清瘦,穿着帆布鞋踩鼓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迷人的中年男性。
他却说:“我一天都没有做过自己。”
在夏天末尾,《乐夏3》开播,由马东、张亚东、大张伟、彭磊等人组成超级乐迷团,集结了27支不同风格的乐队。
张亚东在舞台上扫响琴弦,熟悉的一切都回来了。
提起张亚东,让人不由自主想到在前两季《乐夏3》中,每每在点评乐队时,他那句“特别好”。
而今看来,这句“特别好”是他面对外界时的一层保护膜,后面还有“但是”,不过他已经不想开口。
《乐队的夏天》中的张亚东
其实在最初《乐夏》录制过程中,他也有表达过愤怒。
当时有一位专业乐迷强烈表达对某个乐队歌词的喜爱,完全忽略音乐性。
张亚东颇为不满,他按捺不住地说:
“对于我来说这首歌非常一般,完全没有听的必要。不要说什么大象爱大象,蚂蚁爱蚂蚁,音乐就是音乐,音乐有它自身的美,音乐是有门槛的……”
此番言论一出,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张亚东作为一个长年离群索居、默默无闻的制作人,初次体会到被舆论围攻的滋味,不太好受。
《乐队的夏天》中的张亚东
从那之后,张亚东选择闭口不谈,几乎面对所有乐队,他都选择用一句“特别好”遮盖一切。
他言不由衷,他不愿再次被误解。
这种脾性,也许要追溯到他的少年时期。
张亚东是从山西大同县城走出的文青,推开家门就是黄土高坡,母亲是晋剧演员。
右一为小时候的张亚东
他自小在艺术家庭长大,耳濡目染。
张亚东从小喜欢画画,8岁开始学习大提琴,13岁辍学后,在大同歌舞团学习编曲、管弦乐,练就一身音乐才能。
他跟着剧团下乡演出,没有招待所,每个乡亲领几个人到家里吃饭。有时缺人,他就上去跑龙套。
马车来拉整个剧团的行头,所有行头装在一个木箱子里,人坐在马车里面。
张亚东清晰地记得,有次到乡下演出时,经过一条刚下过雨的河,整个马车都陷在里面出不去,剧团的人一起下来推车。
他从小表现出极高的音乐天赋,在大同歌舞团,他不善交际,每天自己抱着吉他弹琴、抄谱、扒带(把音乐中的每种乐器分开记谱)。
1988年,19岁的张亚东被调到矿务局文工团,他全身心投入到音乐学习中。
“练琴的时候感觉好神圣,古典乐像心跳一样平静,让我意识到音乐中是有一种仪式感存在的。”
年轻时的张亚东
旁人也发现了张亚东的天赋,在没有任何人的指导下,他三天就学会了五线谱;别人打架子鼓,张亚东看2分钟,就能打出同样节奏的鼓点。
出去演出时,张亚东经常担任伴奏,一个人同时弹奏高中低三个键盘,相当老练。
他整夜泡在工作室里,常常靠一罐可乐、一盒烟和一个面包来提神和解饿。
在文工团时,张亚东每个月只能拿到70元的微薄工资,他只能跟同事借钱买个面包果腹。
那段经历,让张亚东始终对现实与物质,有着理性的认知。
最困扰他的不是贫穷,而是身处之地的闭塞。
在山西大同县城,出门就是黄土高坡,大家认知的天花板还是传统民乐。
彼时正值90年代初,流行乐、摇滚乐风靡中国,张亚东却没有太多大施拳脚的机会。
一场为音乐的出走,即将开始。
年轻时的张亚东
90年代,张亚东为了去北京买罗大佑《之乎者也》的卡带,站了7个小时的绿皮火车。
在外文书店买完卡带后,他再站7个小时原路返回。
音乐这扇大门一打开,他有种瞬间被吞噬的感觉。崔健、唐朝乐队、罗大佑……他们冲撞着流行文化,也冲撞着张亚东的内心。
现实已经无法满足张亚东,音乐带给他的激情无比炙热,他想要更了解这个世界。
年轻时的张亚东
1991年,22岁的张亚东不顾家人反对,抛弃一切,独自来到北京发展。
多年后,回忆起这次出走,张亚东表示这是自己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这辈子也只勇敢过这一次。
到北京后,张亚东变为无业游民,他边创作边往外推销自己。
由于长期熬夜,饮食没规律,他经常处于饥饿状态,得了十二指肠溃疡,后来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一。
北京的冬天极冷,张亚东就裹着被子手里攥着灯泡取暖。
年轻时,张亚东在北京某酒吧唱《在路上》
刚到北京时,圈里没人愿意和张亚东玩,他自嘲自己是“醒酒”的角色。
他总是一副脸,面无表情,情绪难以琢磨。
张亚东落魄无依地熬了好几年,直到遇见窦唯。
年轻时的窦唯
窦唯在酒吧遇到玩键盘的张亚东,两人一见如故。
在“魔岩三杰”时期,张亚东为窦唯制作音乐专辑《艳阳天》,展示出不俗才华。
年轻时的窦唯
随后,窦唯又将自己的妻子王菲引荐给张亚东。
彼时的王菲堪称华语乐坛顶流,最大的烦恼是“太红了”。
年轻时的王菲
1996年,张亚东为王菲做专辑《浮躁》,当时唱片公司极力反对,因为这种音乐风格太不商业。
无奈当时的王菲如日中天,她非常欣赏张亚东的音乐才华,非他不可。
于是《浮躁》诞生了,一经发行,不可收拾。
王菲现场演唱《浮躁》,惊艳全场
这张专辑完全不同于主流流行音乐的风格,张亚东在音乐上注入了北京摇滚的元素,更与北欧迷幻风格完美融合。
27岁的王菲凭借该专辑在国际上获得巨大关注,并成为《时代周刊》封面人物。
同年,她与窦唯奉子成婚。
王菲把结婚的消息告诉公司老板,老板说:“你要想清楚!”
她说:“我想得很清楚,祝福我吧!”
年轻时的窦唯与王菲
在香港已然是天后的她,果断放弃了繁华生活,跟随窦唯委身在北京破旧的小四合院。
两人的幕后制作人张亚东也名气大涨,在乐坛拥有一席之地。
之后,张亚东成为王菲的御用制作人,又相继为她制作个人音乐专辑《只爱陌生人》《寓言》《将爱》。
发行于千禧年的专辑《寓言》,被认为是跨时代的艺术作品,有感情的悲喜,也有对生命的解读。
王菲&张亚东演唱《只爱陌生人》
许多年过去,谈起张亚东,一向高冷的天后王菲仍说:
“我是非常欣赏他的,从他写第一首歌给我,我就非常喜欢。”
张亚东与王菲
张亚东的音乐天赋,一发不可收拾。
灵感一来,很多歌都是几分钟内唱一遍,他的曲子就已经写完。
毋庸置疑,在音乐创作上,张亚东得到了命运的垂青。
那些年,他给很多音乐人的作品以血肉,于他而言,感情最为深厚的,是“小朴”。
年轻时的朴树与张亚东
回望世纪末的最后一年,朴树发行了《我去2000年》对将要过去的九十年代做了告别,制作人是张亚东。
张亚东、窦唯、李延亮和朴树一起排练,录制得艰辛,最痛苦的是没有钱。像朴树这样极度追求完美的人,做音乐无异于是在烧钱。
张亚东只好带着朴树,去蹭王菲的录音棚。
1999年,港台歌手纷纷涌入内地,但并不影响朴树的走红,专辑《我去2000年》卖出30多万张。
身为制作人的张亚东特开心,可朴树很不开心。
年轻时的朴树
有钱挺好的,不过短暂的喧嚣过后,朴树开始抵抗这种被名利支配的生活。
父母皆是北大著名教授的朴树,自小家境优渥,可以任性地完全追求精神世界的满足。
可是张亚东不行,他那远在山西县城的家庭需要钱,他太知道钱的重要性,无法任性。
专辑里的那首《New Boy》多年后被朴树视为“耻辱”,他觉得做得过于粗糙。
“以后的路不再会有痛苦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
1999年,26岁的朴树在唱《New Boy》
当时大家对千禧年充满了期待,都在做着一些什么,同时也在告别着什么。
在相继为王菲与朴树做出优质专辑后,张亚东拥有了众多头衔:金牌制作人、中国流行音乐教父、御用音乐大师……
很多知名歌手纷纷慕名而来,许巍、李宇春、刘若英、莫文蔚、沙宝亮、陈楚生……
上图为张亚东与李宇春
下图为张亚东与陈楚生
张亚东给父母打去电话:“我也就一普通人,没有什么成就,不要跟外人张扬。”
那些年,他在大众与小众中流动。
张亚东直言自己不排斥大众。
“卖钱的好作品有很多,不卖钱的垃圾也很多。不是说这个东西卖钱就是垃圾糟粕,不卖钱就是艺术,完全不是。”
生活中的张亚东,从不伪装自己,在一次朋友聚会中,他对柳爽说:“说实话,我不喜欢你的《漠河舞厅》,我喜欢你现在的歌。”
柳爽听完,很高兴,他觉得这位前辈很真诚。
尽管张亚东很有才华,但大众最为关注的,还是他那丰富的情感经历,毕竟“半个娱乐圈皆前任”。
年轻时的张亚东心底有很多渴望,为此他抛妻弃子,离开山西县城,来到北京发展。
1988年,张亚东结识了同在文工团工作的曹方,女孩长得极美,是一位舞蹈演员。
当时文工团有很多女孩追求长相帅气的张亚东,可他唯独心仪曹方。他几乎每天都帮女朋友打饭,送她回宿舍。
张亚东英年早婚,19岁那年,他与初恋女友曹方结婚。
他们的儿子,在张亚东离开山西大同时已经出生。父母与岳父母都反对他去北京发展,希望他能留在大同,与妻儿过安稳日子。
彼时的张亚东去意已决,他宁愿做负心汉,也要去北京发展音乐事业。
妻子曹方给张亚东打电话提出离婚,张亚东不同意。
1994年,曹方向法院起诉离婚,张亚东没有办法,回山西大同办了离婚手续。
离婚后,混出头的张亚东在前妻困难时倾囊相助,儿子也被他接到北京读书。
告别那段婚姻,张亚东开始了自己的多段“三角恋情”,到处留情。
值得一提的是,每位女友都是演艺圈备受瞩目的存在,堪称“女神收割机”。
1996年,张亚东与窦唯在录音棚为王菲录制专辑《浮躁》,那种投身工作的专注充满魅力,吸引了窦唯的亲妹妹窦颖。
窦颖当时为王菲做和声,她是当时摇滚女歌手中的佼佼者,对张亚东一见钟情。
窦颖与张亚东
在窦唯的牵线下,窦颖与张亚东很快走到一起,令人艳羡不已。
不过,一位叫做高圆圆的女士,即将打破这份宁静。
2000年,21岁的高圆圆到王菲的录音棚找朋友,隔着玻璃,她看见站在里面录歌的男孩气质不俗,高高瘦瘦的,怦然心动。
高圆圆问朋友:“这个人是谁?”
朋友说:“张亚东,音乐制作人。”
从那天起,张亚东这个名字,刻进了高圆圆的生活中。
女神高圆圆也没能抵挡住张亚东的魅力,她向朋友要来张亚东的电话。
在她的猛烈追求下,张亚东与众多男生的清纯女神高圆圆擦出火花。
与窦颖分手后,张亚东与高圆圆走到一起。
张亚东与高圆圆
这段恋情是低调的,高圆圆做了张亚东五年的地下女友,她形容男友为“一株植物,似乎能触摸到清香与凉意”。
去外地拍戏时,高圆圆会写很长的信给张亚东,尽是小女生恋爱的甜蜜。
甚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她也三句不离张亚东,并直言自己想给他生个孩子。
张亚东与高圆圆
与之相反,张亚东从未在公共场合承认这段恋情,高圆圆依然很爱他,因为她相信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结婚。
她错了。
自古才子多风流,张亚东当初会为了高圆圆抛弃窦颖,那么也会为了其他女人抛弃她。
高圆圆没能等来期待的婚姻,等来的是张亚东与徐静蕾亲密夜游的新闻。
2005年,高圆圆与张亚东吃了散伙饭,此后再无交集:
“我们是在一个非常友好的氛围下分手的,还一起手拉手去吃了一顿饭。我还记得那顿饭,亚东细心地点了我爱吃的炸酱面和春卷,看着我吃。”
与前女友高圆圆拥抱离别后,张亚东拍了徐静蕾自导自演的《我和爸爸》。
徐静蕾特意将丈夫一角留给张亚东,与他饰演夫妻。
电影《我和爸爸》张亚东与徐静蕾 剧照
这段恋情持续时间很短。
徐静蕾作为“北京大飒蜜”,太了解张亚东这种才子的风流本性,很快全身而退。
2006年,37岁的张亚东与35岁的瞿颖到德国观看世界杯足球赛,之后两人公布恋情,彼时两人已经相恋一年。
瞿颖是国际超模,第一个登上国际杂志《VOUGE》封面的中国女星,因拍了张艺谋的电影《有话好好说》更具声名。
这段感情,张亚东谈得大大方方,经常与瞿颖手牵手出现在公众视野。
瞿颖与张亚东
大美人儿瞿颖也没能逃脱爱情的魔咒,她为了照顾男友推掉很多工作。
有朋友为瞿颖担心,她幸福地说:“我老公养我呢。”
张亚东与瞿颖
瞿颖坚信自己会成为张亚东的妻子,也在男友与莫文蔚传出绯闻时,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他澄清:
“你们可以把脏水泼在我身上,但不要去欺负一个内向的音乐人,他不是娱乐明星!”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在上海那场演唱会,一个弹琴、一个躺在钢琴上唱歌。面对莫文蔚的性感挑逗,张亚东是默许的。
莫文蔚与张亚东
时间久了,已过不惑之年的瞿颖非常渴望走进婚姻,可张亚东不想结婚。
2016年,这段长达11年的感情走向终结。
这年,瞿颖已经45岁,张亚东47岁。
张亚东与瞿颖
张亚东有位朋友曾说:“我看着亚东的样子,就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多女人为他发疯,神秘感,他说话永远像轻柔地说在你耳边一样。”
张亚东的温柔,让人留恋,也让人心碎。
也许从1994年与妻子离婚后,他就明白自己既然选择了音乐,就很难再像普通人一样,做一个居家过日子的好丈夫。
于是,他拒绝走入婚姻。
如今54岁的张亚东独身一人,昔日挽着他胳膊的前任们全部寻得良缘。
关于为何选择单身,张亚东给出答案:
“人的一生可以有至爱,但是你不能把他寄托在活物上,你执着于爱情,爱情是会消失的;你爱宠物,宠物是会死的;而只有艺术,永远会跟你不离不弃。”
像张亚东这样的男人,注定只能欣赏,不可贪恋。
张亚东谦卑地称自己没有天分,也不够勇敢。
他羡慕窦唯的勇敢,从不奢望他人的理解与关注,一直坚持自我。
“我特别想,但是我不敢,做不到。”
曾是摇滚天才的窦唯,后来走下神坛,被世人描述成一副落魄的中年男人模样。
大众一次次看到窦唯的消息,说他穷到坐地铁、吃拉面,说他跌下神坛,说他死不开口。
窦唯不做任何解释,他始终保持缄默,继续做别人听不懂的实验音乐,继续坐地铁,继续吃拉面。
如今的窦唯与过去的窦唯
张亚东知道那是自己永远无法到达的境地,他毫不避讳表露自己对物质的追求。
“我在自我精神上要求比较高,但是我贼物质。我愿意活在物质里,很爽,我要赚钱谋生。”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张亚东的理念属于中产阶级,生活的舒适度对他很重要,他必须让自己过得体面。
有次高晓松去张亚东家做客,聊天时,他说:“亚东,我也不缺钱啊,我为啥还整天焦虑地要拼命赚钱。”
张亚东也有这种焦虑,不知被何驱动。
归根到底,是因为他没有安全感。
十七年前,张亚东曾写过一篇名为《给想搞创作与solo即兴朋友的一些建议》的文章,他极少袒露内心:
“钱的问题是最让人痛苦的,因为我的家庭不是很有钱,弟弟和家人都需要我帮助,你要为了去赚这些钱消耗你的生命,熬一夜,熬到一照镜子都不敢认自己,你就是为了拿来钱之后赶紧去买你想要的东西。现实中花钱的地方太多,我觉得我不能平衡这些东西。
我签华纳就是为了钱,因为现实太残酷了。前几天一个流行女歌手来找我做制作人,要搁以前我想都不会想就拒绝了,但现在我答应了。”
他害怕与自己对话,发现自己内心也有丑恶的一面。张亚东发出这种中产阶级的哀叹,并不令人感到讶异,因为他一直在与自己较劲。
为了赚钱,他一度给一些看不上的歌手制作平庸的唱片,他称自己不是艺术家,身上的商业味道太浓,目的性太强。
他近乎羡慕地说:“艺术家得是窦唯、朴树那种沉溺自我,不管不顾型的。”
毕竟在千禧年,张亚东为朴树制作音乐专辑《生如夏花》爆红后,朴树火到一发不可收拾,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张亚东劝他:“再发一张专辑吧。”
朴树问:“为什么要做?”
“可以赚钱啊。”
“为什么要赚钱?”
张亚东沉默,没有回答。
张亚东&朴树,从年轻到变老 珍贵影像合集
朴树任性,可张亚东做不到不管不顾。
当然他不是完全的商业制作人,否则便不会在听完年轻乐队翻唱完朴树的《New Boy》后,当众流下热泪。
年轻时的朴树与张亚东
“我已经好久没有听朴树的歌。当年大家都还是小孩,我和朴树做《我去2000》这张专辑时,2000年就要来了,觉得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结果就是大家都老了。”
向来冷静克制的张亚东,试图说下去,可是失败了。
他哽咽住,埋下头让眼泪默默流下。
张亚东落泪
那次,他完全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外。
张亚东想到自己走远很多年的青春岁月,他与朴树在简易的录音棚里,对千禧年充满期待。
如今,他们都老了。
上图为年轻时的朴树与张亚东
下图为变老后的他们,令人感慨
其实,以张亚东的地位与能力,完全可以当老板签约各种歌手。
但张亚东没有,他没让自己活在潮流里,导致无法发生现实的利益关系。
早年,他签过歌手,最终不欢而散。
最终,张亚东将这种选择解释为“逃避”。
这些年,张亚东在各大音乐节目中做评委,从《乐夏》到《我们民谣2022》,他表现出的往往是一种绝对平和、不带攻击性的状态。
可对音乐他又有着绝对的坚持,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他笑起来有一种溶解性的笑容。
这种笑容,在张亚东的精神支柱——坂本龙一身上,也经常出现。
老年的坂本龙一
2009年,在张亚东的个人音乐专辑《潜流》中,他与坂本龙一的女儿坂本美雨合作了《All I Have》。
九年后的冬天,坂本龙一来到北京,在一个地下酒吧,用一台音不准的钢琴,弹奏了那首经典作品《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在场的人,无不呐喊、落泪。
坂本龙一在北京
那次北京之行,坂本龙一还去到了张亚东的工作室。
一见面,张亚东激动地抱住了坂本龙一。
两人一见如故,聊了很多关于音乐的故事。坂本龙一还拿出手机,给张亚东看女儿坂本美雨与孙女的近照。
坂本龙一与张亚东
离别之际,坂本龙一很欣赏面前这个有才华的年轻人,执意要送给张亚东一台乐器公司为坂本龙一定制的合成器。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2023年3月28日,71岁的坂本龙一因癌去世。
张亚东沉痛怀念,他没有想到几年前在自己的工作室,是一场永别。
张亚东与坂本龙一
坂本龙一曾在身患癌症后,表示:“我想制作我死了以后还会有人听的音乐。”
他做到了。
这也是张亚东终生追求的事情,他还在追求着某种独特性:
“如果没能把特别平凡的生活,过得很艺术;如果没能在自己最不堪的时候,找到自己该有的重量,要意识到你不能被代替,你是非常独特的一个存在,这是我想拥有的,可是它正在变少……”
张亚东内心有着强烈的自我,只是不愿意表达,随着年纪增长,他越来越偏爱理性的音乐,比如巴赫。
极具理性的音乐,对他有震慑力。
张亚东依然渴望着,有天突然听到某一种音乐,不会再有矛盾,所有的东西都没有,那一刻所有都可以放下。
1992年,23岁的张亚东作为制作人,组了一个名为麦田守望者的乐队,几年后签约红星生产社。
录音棚在石景山,每天有一辆面包车绕北京全城跑,把乐队所有成员挨个接上。张亚东是制作人,最后接他。
那时没有车,也没有外卖,他们请了一个厨师做饭。
在张亚东的印象中,吃的每顿饭菜都是凉的,因为每次厨师做好饭,他们都还在劲头上,根本无法抽离。
那种完全忘我的状态,让他为之着迷。
张亚东记得有一首歌叫《风景》,其中有句歌词这样写道:“穿过雾霭森林去寻找美。”
他一直在寻找的,便是这种神秘的美。
在很长一段时间,他被这种神秘光环笼罩着,还有那被大众津津乐道的丰富情史。
如果揭下层层被外界赋予的标签,不难发现这位已经54岁的音乐人,还是那般赤诚,身上带有明显的抒情。
有次参加完文工团的同学聚会,在从山西回北京的火车上,张亚东写下一句话:“我一直认为语言消亡的时候,音乐才真正开始。”
音乐是他面对世界的不二语言。
张亚东是活在过去的人,过去几十年,他为众多歌者创作的音乐,都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剥离。
他不必成为窦唯,做个富有、纠结的中产阶级又何妨。
在理想与现实中挣扎,也许是张亚东的宿命。
他继续在自己的后半生寻找着安全感,为此喜悦着,痛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