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中西方教育论战12年后,“虎妈“蔡美儿再谈育儿经!她后悔了?(组图)
12年前,美籍华人蔡美儿在其攥写的《虎妈战歌》(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一书中,详细描述了她极端强硬的育儿方法。那时,她被称为“地球上最糟糕的母亲”。
蔡美儿和大女儿索菲亚(左)、二女儿露露(右)(图片来自网络)
她禁止女儿在外过夜,要求她们每科成绩都不低于A,而且每天要练习6个小时的乐器。如果女儿不能掌握一首复杂的曲子时,蔡美儿就威胁要烧掉她们的毛绒玩具。
这本书在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虎妈式教育”也成为了人们热议的话题。“虎妈”一词也横空出世,指代以蔡美儿为代表的那些过分严格、咄咄逼人的父母。
蔡美儿秉持着最严苛的“中式鸡娃”教育,多年来,她受到了各种攻击、辱骂,甚至因此受到人身威胁,要雇请保镖。
近日,蔡美儿出版了小说处女座《黄金大门》(The Golden Gate)。借着新书出版之际,她再次回顾了育儿的心路历程。“虎妈”后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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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妈”的反思:不后悔,但可以做得更好
五年前,蔡美儿的生活出现了一个转折点。由于患上了憩室炎(一种攻击结肠的疾病),她病倒了。医生告诉她,她差点因此死掉。
“我的一个肺失去了控制,体内插了八根管子,其中一根插在心脏瓣膜上,我的头发也掉光了,我的每个器官都在衰竭。”蔡美儿说道。
那时,她和她的丈夫杰德·鲁本菲尔德(Jed Rubenfeld)都是美国耶鲁大学法学院的教授。为了对抗病魔,她不得不请了一段时间的假。
蔡美儿和丈夫都是耶鲁大学的教授(图片来自网络)
在医院接受了两周治疗后,蔡美儿终于被允许回家休息,但她虚弱得都“不能走到自家车道的尽头”。
蔡美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也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有机会“思考生活中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我想:‘哦,天哪,如果我真的死在医院里,应该有很多话对我的女儿们说。比如:‘我为你感到骄傲’,‘我希望你能意识到,尽管我一直不断地批评你们,但你们比我更有才华、更聪明’,‘你们取得的成就超出了我的期望’等等这一类的话。”但实际上,她却没有什么可说的。“这根本不是我说话的方式!”
她不是在开玩笑。正如蔡美儿在《虎妈战歌》中叙述的那样,她从自己的父母那里学到的是传统的中国式育儿方法,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残酷的育儿方式。
当她7岁的女儿露露不会弹奏一首复杂的曲子时,蔡美儿曾威胁她说:“如果你弹不好,不仅没有午餐,没有晚餐,没有圣诞节或光明节礼物,在两年、三年甚至在四年里都不许举办生日聚会。”在这样的“恐吓”中,露露很快就掌握了这首曲子。
蔡美儿强迫女儿露露每天练习长达6个小时的乐器(图片来自网络)
蔡美儿甚至在一次晚宴上,直斥另一个女儿索菲亚为“垃圾”。在场的客人都为索菲亚感到非常难过,他们看着索菲亚“泪流满面,不得不提前离开”。
正如蔡美儿现在说的那样:“‘垃圾’这个词让我惹了很多麻烦,而且这个词在翻译成中文之后,听起来更糟糕了。”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爸爸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蔡美儿接着说,“有一次我跟妈妈顶嘴,爸爸说如果我不能尊重妈妈,那么其他的一切,比如我在学习上取得的成绩,都是毫无价值的。这就是我对索菲亚说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我仍然坚信,出人头地会给人的一生带来很多好处,我也很高兴我给孩子们灌输了勇气。然而,我后悔的是我对她们说出了那些难听的话和向她们发的脾气。”蔡美儿坦言。
“我还记得在我生病期间,女儿们对我说:“你现在和我们相处的方式比你生病前好多了。你为什么不能一直这样?”
蔡美儿和她的两个女儿(图片来自网络)
60岁的蔡美儿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才从疾病中恢复过来,她甚至一度对止痛药羟考酮上瘾。
自从2011年《虎妈战歌》出版之后,蔡美儿经常收到死亡威胁,甚至需要聘请保镖保护自己。
她说:“这太疯狂了。这本书看起来像是一本教你如何为人父母的书,但实际上它呈现出了一个更微妙、更复杂的个人故事。”
“如果你在《虎妈战歌》出版前问我身边的任何人,每个人都会说我举止温和,不像我丈夫。我从不挑战权威,也不想引起任何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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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那段经历,尽管当时她很难过,但她现在“有点理解那些批评了”。
“即使是最好的父母也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候,而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对自己的教育方式极度自信,它也的确也触发了很多人的感受。”
“但我不后悔写了这本书。只有一小段时间,我在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写这本书?这本书的出版会让我的家支离破碎。’”
“虎妈”之女:有得有失,但不会完全效仿
现在,蔡美儿和家人的关系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亲密。她和丈夫杰德今年庆祝了他们结婚35周年纪念日,而她的两个女儿们也都证明了,也许“虎妈”的教育方式真的有用。
大女儿索菲娅今年30岁,在她14岁时,就已经在世界顶级音乐厅——卡耐基音乐厅演奏钢琴了。
后来,索菲亚从父母任教的耶鲁大学法学院毕业。现在,她与同为律师的丈夫蒂姆·米切(Tim Mitchel)住在华盛顿,成为了一名军事律师。
索菲娅14岁时就已经在卡耐基音乐厅弹奏钢琴(图片来自网络)
二女儿露露现年27岁,她以优异的成绩从哈佛大学毕业之后,在纽约一家精英律师事务所工作了一年。之后在迈阿密开始了她的第一份司法书记员的工作。
“我现在和女儿们关系都很好,我不干涉她们的生活,她们甚至对我说:‘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她们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向我咨询工作以及如何与另一半相处的问题,这很好。”
尽管露露承认,她们现在的母女关系要比自己青春期时亲密得多,但她也觉得在成长过程中,母亲对她的严苛要求意味着她承受了“很多压力”。
在露露从哈佛大学毕业那天,蔡美儿和丈夫出席了她的毕业典礼(图片来自网络)
她说:“我有快乐的时刻,也有困难的时刻,我的童年可能没有很多人那么无忧无虑。我失去了童年的纯真,失去了快乐和好奇的感觉,我确实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露露还说,她之所以同意接受采访,是因为她认为“诚实地面对虎妈式教育的利弊是很重要的”。“如果我说一切都很完美,我总是很开心,没有人会相信我。但我确实认为优点大于缺点,我现在为我的父母和我自己感到骄傲。同时,我也不否认,事情有可能会朝着另外的方向发展。”
当12年前《虎妈战歌》出版时,仅有15岁的露露坦承,如果未来她要养育自己的孩子时,她会“尽量减少对孩子施加威胁”。“这些招数并没有真正起作用,因为这只会鼓励我揭穿妈妈的虚张声势。”
在哈佛大学就读时的露露(图片来自《纽约邮报》)
看过《虎妈战歌》的读者应该还记得,蔡美儿在书中描述了一次她和露露暴发的激烈冲突。
在零下6℃的寒冬,她将露露赶到花园里罚站,直到女儿愿意练琴才把她放进屋子,当时露露只有3岁。这些“残忍”的惩罚手段,也被指责为虐待儿童。
还有一次冲突发生在2009年,当时蔡美儿和丈夫带着女儿们去了莫斯科。在一家咖啡馆里,露露拒绝品尝鱼子酱,这让一个小争执演变成了一场大争吵。
当时13岁的露露把一个杯子摔在地板上,大喊道:“我讨厌我的生活。我恨你,我恨这个家!”因为女儿这番言论,蔡美儿被当场气哭离席。
几分钟后,蔡美儿又回到桌子前,仔细考虑了露露每天练习音乐长达6小时所受的“折磨”,她宣布女儿赢了,这意味着露露可以放弃拉小提琴了。露露从三岁开始就被逼着学小提琴。
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促使蔡美儿开始攥写《虎妈战歌》,也就是讲述她抚养两个女儿的故事,她试图以此对比自己所实行的中式严厉教育方式和较为宽松的西方教育方式。
在蔡美儿眼里,露露活泼、自信、口齿伶俐。但因为蔡美儿对待她的教育方式,露露曾被贴上“西方世界里最受虐待的孩子”。
年幼时的露露(中)、索菲亚(前)和妈妈(图片来自《纽约邮报》)
然而在若干年后,露露却说:“我觉得我可以直面任何挑战,至少这部分我要感谢我的妈妈。”
比如母亲逼她每天坚持练习拉6小时的小提琴,即便在假期也不例外,这让她学会了什么是坚忍不拔。
“练琴成为了我和妈妈之间争吵的导火索。我觉身上背负了太多压力,这确实影响了我情绪的稳定性,但当时对妈妈来说,这都是她次要关心的。”
露露也承认,当时在莫斯科以摔杯子的发泄方式并非 “恰当的抗议方式”。但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也促使蔡美儿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教育方式,并开始给予露露更多的选择权。
在哈佛大学就读时,她再次被问到是否会用“虎妈”的方式教育自己的孩子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她坦言,“我想我从妈妈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我也会做出调整。”
蔡美儿与她的两个女儿(图片来自网络)
“我会多听孩子们的话,不会强迫他们,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个性。”
“我很自信,也知道如何集中精力,我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这些都是我妈妈教我的。”她说,“现在回想起来,我发现我不是很听话的孩子。(在“虎妈”的教育方式下)搞不好,我就会走上另一条路。”
听到这些,蔡美儿也承认,她确实有一些心理上的煎熬。“我犯了很多错误,甚至一度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在某种程度上,我和露露吵得太厉害了,我最终写了这本书,纯粹是因为我们处于这样一个危机点。我想:‘哦,上帝,如果我不改变,她会永远恨我的,我就要失去她了。’所以我往后退了一步。”
中式教育思维根源于原生家庭
然而,蔡美儿认为,这种教育方式“大部分都是值得的”。“我看看身边和我女儿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他们中的一些人仍然住在家里,而且没有工作。”
“这让我觉得这是一种权衡。我的孩子在小时候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玩得那么开心,但她们现在有很多机会,她们自信,自给自足,能自己付房租。”
女儿长大之后,蔡美儿和她们的关系有所改善(图片来自网络)
谈到自己的童年时,蔡美儿称自己的父母没有对她做出过妥协。“他们坚持虎爸虎妈的观念,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他们对我的成绩以及我如何待人接物都非常严格和苛刻。”
蔡美儿的父母作为上世纪60年代移民到美国的华人父母,并非生性就对孩子如此刻薄,可能是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生长环境造就了他们的思维。
蔡美儿(左二)和三个妹妹(图片来自网络)
蔡美儿依然记得在她小时候,当她询问妈妈能否到朋友家过夜时的情形,她妈妈看起来快要哭了。
“妈妈对我说:‘我不明白,我们家里明明有床,你为什么要去陌生人家里睡觉?’”
蔡美儿和她的三个妹妹也是在这种“中式教育”下长大的:“不被允许参加很多社交活动,所以我在成长过程中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但正是因为蔡美儿对书籍的热爱,促使她写出小说处女作《金色大门》。故事发生在1944年的加利福尼亚,讲述了当地富裕而有影响力的班布里奇家族的故事。
“书中的很多主要人物和我的孩子一样,都是混血背景,我认为这本书确实反映了我作为一个移民孩子和局外人的故事。”蔡美儿说。
蔡美儿一家(图片来自网络)
三年前,新冠疫情暴发时,蔡美儿开始攥写这本书。那时,她被指控在疫情封锁期间为学生举办酗酒派对。
大约在同一时间,她的丈夫被指控性骚扰女学生,并被耶鲁大学停职两年。
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让这个家庭又一次经历了重大考验。
在《虎妈战歌》出版后,蔡美儿曾一度登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不是因为她耶鲁法学院教授的身份,也不是因为她在学术上做出的贡献,而是因为她的教育理念在东西方引起的讨论。
《时代》周刊曾以蔡美儿的教育理念为主题对她进行了采访(图片来自网络)
此后,《虎妈战歌》被翻译成30多种语言在全世界出版,蔡美儿还被评为2011年时代“全球最具人物影响力人物100强”,她的存在让《时代》周刊公然承认:“虎妈戳到了我们的痛处。”
然而,在耶鲁大学调查蔡美儿“违规”开派对,她的丈夫“性骚扰”女学生期间,《纽约》杂志甚至将这对夫妇称为学术界的“弃儿”。
蔡美儿出席《时代》杂志全球100位最具影响力人物晚宴(图片来自网络)
耶鲁大学法学院对蔡美儿被指带学生去自己家里开趴体喝酒一事进行了调查。蔡美儿强烈否认了这一指控,“他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所以我们很高兴这件事彻底结束了。”
现在,她的丈夫也回到了位于康涅狄格州的新海芬校区(New Haven)的教职岗位。
“全世界的人都不同意我的观点,所以我并不总这么开心,但我并不后悔写了这本书。”蔡美儿说,“至少没人会说我的生活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