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乡,作为运动,这个真的不能再搞了(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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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发表了一篇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的重磅文章。这篇文章的标题有点长——
比标题更为引人注意的是《编者按》,这篇文章的《编者按》说:
《人民日报》上的这篇文章并不是《人民日报》的原创,而是从《甘肃日报》上转载来的,那个“他们”其实是一个家庭妇女,年过半百的会宁县城镇居民王秀兰。采访她的是《甘肃日报》驻定西记者站的记者马占海。
1968年12月8日,《甘肃日报》在头版右侧,以半个版的篇幅刊登了没有作者署名的这篇文章。
稿子登出来的第三天晚上,新华社打电话给《甘肃日报》,说主席看了这篇稿子,认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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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了城,老人家就一直在想怎么把城里的人送到城外去。
1955年9月4日,老人家在一篇文章上批下了后来被广为宣传的名言:“一切可以到农村中去工作的知识分子,应当高兴地到那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应该说老人家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即使没有大的作为,那也不是老人家的事,而是你的事,毕竟老人家就是从农村走出来的,谁又能说老人家没有大作为呢?
不过人类社会的进步,城镇化的程度是一个重要的指标。越发达的国家,农业人口所占的比例就越少,而且往往是农业人口占有比例越少的国家,农业反而却越发达,因为农业的现代化,是在大学的实验室和工厂的车间里完成的,一个联合收割机可以顶上几百个农民的工作量,只占总劳动力不到2%的美国农村,是不会欢迎城里吃闲饭的人去大有作为的,因为他们没有啥事给你干,而且他们自己也不会认为自己有啥大的作为。
然而彼时的中国虽然农村劳动力的占比虽接近了90%,但吃饭仍然成了一项令所有人头痛的问题,以近九成的农业人口来为不足两成的城市人口提供食物,仍然会捉襟见肘,这也使得城里人有“吃闲饭”的负罪感,这也就使得王秀兰们有了到农村亲自土里刨食的冲动。
可以想见,当老人家看到了王秀兰的那句“不在城里吃闲饭”的豪言壮语里,内心会生出怎样的一种情感,人民群众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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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中国,先是“大跃进”运动受挫,然后进入三年困难时期,全中国有2600万人被精减下放,中国形成第一次人口向农村的倒流。
1962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作出了精简职工和减少城镇人口的决定。
1964年5月4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知识青年要和工农群众变成一体》的社论。
然后就是“文革”来了,大学停招生,工厂停招工,大批的青年无学可上,无业可就,如果消化这些年轻人旺盛的精力,那只有送到广阔天地去。
可谁来把这个意思说破呢?有很多城里的人就是心里明白老人家的意思,真轮到要自己到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也是王顾左右而言它。
现在,甘肃会宁出了一个王秀兰,这让一直苦于找不到可以用来引路典型的老人家很是高兴。当他看到这则消息后,立刻指示新华社和《人民日报》派人到甘肃会宁县,实地核实这篇文章的真实性,然后转发全国。不久,《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等全国和各省级报刊也先后全文转载该文,上山下乡工作一下子掀起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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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兰大概是那个时代最大众化的名字了,我母亲的同事就有好几个王秀兰,至少我就知道有大王秀兰、小王秀兰、胖王秀兰,然而甘肃会宁这个王秀兰却因为说了一句“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而改变了自己,也改变成千上万人的命运。她和申继兰一样先是成了记者追逐的焦点,再后来成了全国人大代表,而成千上万的知识青年,也因此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有人说“青春无悔”,也有人说“再来一次,宁可自杀”,还有人没能走出那十年。
然而马占海却没有王秀兰的好运,这个发文都没想到要署上自己名字的原创作者,在后来却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冲击,许多人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他,说他执行了极“左”路线。
这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事实上,就是没有王秀兰,就是没有马占海,知青们的命运也大体上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的。
在一个知青题材的画展上,王国斌布面油画《青春之歌》(后名《我的前夫》)让很多刚刚还口口声声“青春无悔”的老知青泣不成声。
这幅画作刺痛了他们已经长了厚厚老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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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东北的一个小县城,母亲是626从地区卫生专署下放到这里的医生,因为这个,我得以了解一些南方来的知青的并不无悔的往事。
一个知青点的门板被青年们劈了当柴烧了,半夜里来了一只饿狼,咬伤了一个浙江的知青,那个知青死于狂犬病。知青的父亲从杭州来,不肯就在火化儿子的尸体,用一个废弃的油桶把尸体运回了老家。
大伯家的五哥也从沈阳到我们那里的农村插队,一天走夜路摔进了山沟里,幸好有人路过,也认识我的父亲,深夜来报信,父亲半夜去找人,差一点被夜间偷猎流浪狗的人开枪误伤。
一个浙江的知青为了让母亲帮他开一个病残证明好返城,经常往我家跑,我的第一本手抄本小说《第二次握手》,就是他借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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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来到东北的知青要远比去西北的境况好得多,毕竟这里是粮食的主产地,挨饿的情况还是很少发生的,但文化的贫瘠也许比西北更严重,不然西北的知青能读到那么多当时图书馆都难以寻到的中外名著,而东北人青年却顶多传看一些手抄本。
但也许就是这些手抄本的流行激发了一些人的文学天赋,于是也就有了王安忆、梁晓声这样的能够深刻反省知青运动的知青作家。
然而即使是在人性比较纯朴的东北,也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性,黑龙江兵团二师十六团团长和参谋长,长期奸污几十名女知青。敬爱周闻讯后批示道:“这不是我们的团长,是国民党的团长”,这两名罪犯后被枪毙。
老人家似乎也应该知道这项运动并不容人乐观。1973年,他复信福建知青家长李庆霖道:“寄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
我们应当能够想见老人家在说出这话时内心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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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有一个声音再度鼓噪,让城里的人,尤其是年青人再度上山下乡,说这话的有大学教授,也有研究所的专家,于是有人扒出来他们的儿女都在哪里,结果是十个有九个是在美帝那里。
城里人向农村的回流绝不是社会进步的一个标志。如今的农村,特别是如今东北的农村,说十室九空有些夸张,但三五空已经是普遍的现象了。
农村人自己都不在农村大有作为了,你让五谷不分的城里人去,还不如让他们在城里送外卖更有作为。
上山下乡,作为一项颐养天年的活动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活动,但作为一项全民运动,真的不能再搞了,中国经不起再一次的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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