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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事件过去23年了,这个世界变好了吗?(组图)

5天前 来源: 哈德逊河畔 原文链接 评论0条

(按:这是去年写的一篇文章,后来随着公号的沉没而消失了。今天是911,略作修改,使其重见天日,以纪念3000名罹难者。)

23年了。

我的英文老师Jim,一个84岁的犹太人谈起23年前亲历的911事件,依然泪光闪烁。

2001年9月11日当天,他在华尔街上班。毕业于康奈尔大学经济专业的他,尽管那时已经60多岁了,依然有颗年轻的心脏,对变化莫测的股市热爱无比。“看着股市变化的数字,我觉得日子每天都是新的,非常兴奋。”

他所在的办公楼并不高,与世贸中心仅隔着一栋楼。当天上午近9点,他看到窗外浓烟滚滚,觉得很不对劲,赶紧打电话回家,让他刚刚退休在家的妻子打开电视,看看发生了什么。妻子打开电视后,告诉他,一辆小飞机撞到了世贸中心北塔,大楼在冒烟。

“小飞机?我告诉她,你从电视里看它是小飞机,但它肯定是大飞机!”

Jim是一家金融公司的合伙人。他看员工依然在工作,心里很不踏实,跑到楼下看个究竟。这时,他看到第二架飞机撞到南塔上,一声震天的巨响过后,他感觉脚下的土地在颤抖。

“这肯定不是一般事故,出大事了!”很快,Jim看到很多人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大楼上跳下来。他甚至看到9个男人和女人手牵手从楼上跳下来。

“那么高的楼,他们跳下来估计都死了!这个场景是我一生的噩梦。每年一到9.11,我就感觉自己回到了那天,浓烟滚滚,大家都在逃命。这是我一生的创伤。”

Jim惊魂未定,赶紧跑回办公室,催促员工快下楼,往大楼倒塌的相反方向跑。

当天,双子座倾覆后,Jim旁边的办公楼被夷为平地,而他所在的办公楼也被砸坏了,虽然没有倒塌,但是已经无法办公了。他们在外办公了三个多月,圣诞节后才搬回去。

两年后,纽约的一个艺术馆展出了一波与911有关的照片,Jim的朋友发现,Jim不经意被人拍进一张照片里了,于是拍下来发给他。

照片上的Jim,显然比现在年轻许多。他在拼命奔跑,手机插在衣服的兜里,表情惊惶。周围是混乱的人群和车辆。他的身后,双子座在冒着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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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攸关。(图片来自网络)

“幸好我们公司撤离及时,所以没人受伤。”Jim欣慰地说。

让他印象最深的是,当时纽约很多人排队去献血,街边的小店,店主把水和食物放在路边,供大家免费吃喝。逃出来的人们心里悲恸,惊魂未定,但是还算有序。

“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纽约的希望:这座城市不会被打败的,它还会重新站起来!”

三年前的911,我从华尔街日报上看到一个故事,似乎可以佐证Jim的记忆。一个在双子座上班的青年,平时喜欢戴红色发带。同事问他:你为什么总是戴着发带呢?他回答:我准备时刻去拯救世界。911那天,他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很多人。后来,他被压在了大楼底下。有人从废墟中捡到了发带,认出是他的,交给了他妈妈。

在一次悼念逝者的活动上,他的妈妈拿出了这条发带,流着泪说了儿子的故事。很多人走到她跟前,说,对,就是这个戴红发带的年轻人救了我们!

这个故事让我泪水盈眶。在一个足够文明的国家,即便大厦将倾,人们依然保持着人性应有的温度和美好,在废墟中绽放光芒。

23年过去了,Jim一直不敢回去看双子座原址。“那两个坑像一双眼睛盯着我,让我想起那九个手拉手跳楼的男人和女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死去,但我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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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座废墟。(图片来自网络)

911之前,Jim每天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坐着小火车从新泽西的Millburn出发,在曼哈顿下车,然后倒地铁到华尔街上班。有一天,他突然发现,经历了911后,股市变化的数字不再让他感到兴奋了。生命的无常,让他看到了财富增长和数字游戏的无意义。

“虚空的虚空,一切都是虚空。”他知道自己该退休了。但是拗不过公司的极力挽留,又坚持了几年。退休后,他搬到我所住的镇上,到图书馆当义工,免费教英文。我是他唯一的中国学生。

“911虽然过去二十多年,但它依然是美国人的噩梦,每年这一天都要重复做一次。”

Jim问:林,911事件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我告诉Jim,事件发生那天,我在遥远的北京,那是我工作的第二年。那天,我正在租住的公寓里,一边漫不经心地洗衣服,一边听客厅里凤凰卫视的新闻。突然听到纽约双塔被飞机冲撞的消息,惊呼起来,扔下手里的衣服,来不及擦掉手上的肥皂泡,就坐到沙发上看了起来。

接下来几天,我都在关注这个事件。印象最深的是时任美国总统的小布什发表演讲时脸上沉痛的表情。他内心情感的真实流露让当时初当记者的我感到很奇怪——因为在采访中,我看到大小领导在任何场合基本都是一张无悲无喜的扑克脸。

那是中国互联网的新兴阶段,第一代网络暴民已经初露端倪,他们对别人的伤痛掩饰不住自己的欢欣,喜大普奔,觉得美国死的人太少了,应该多死一点。十几年后,他们的后辈踩着键盘,挥舞着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大旗,恶毒程度更甚,几乎所向披靡,把好好的网络世界变成粪坑。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时,我根本想不到911事件后来深刻改变了美国。美国很快发动了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前者打了8年,后者打了20年,直到2021年8月31日才从泥潭里拔脚,留下满目疮痍的阿富汗和苦难深重的阿富汗人民,举世哗然。而在美国本土,“恐怖主义”如达摩克里斯之剑,时刻悬在美国人的头上。美国开始修订全球策略,关注本国的国土安全问题。

当然,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多年后,自己居然会到全然陌生的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享受了中美“蜜月期”的好,也领受了两国冰冻期的痛,完全冰火两重天。我深切体会到了个人活在这个世界的荒诞感——神造的日月山川看似是人类共有的,每个人看似是自由的个体,其实无时不刻不处在一个时代、政治、权力的张力中。只要时代出现一个褶皱、一个缝隙,我们立刻就掉进去,像水淹蚁窝后仓皇逃窜的蚂蚁,万劫不复。

初到美国,我住在新泽西离纽约比较近的一个小镇。从公寓的阳台望出去,蓝色外墙的世贸中心在夕阳下闪着幽蓝的光,像一柄插在大地

后来,我在楼里健身房认识了美国老太太Rose。曾在纽约一家财经媒体做编辑的她告诉我,911那天,她刚好在家里工作。起身去倒咖啡的刹那,不经意往曼哈顿的方向瞥了一眼,立刻惊呆了——世贸中心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她赶紧打开电视,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两天前,她还去世贸中心采访了一个证券公司的朋友。采访结束后,两人一起在北楼顶层的“世界之窗”餐厅用餐。“我记得,那天我点了三文鱼沙拉,他点了五分熟的牛排。”

她立刻跪在地上,流着泪,为那些还困在楼里的人和死去的人祷告。

“那一刻,我感到美国被改变了,整个世界都被改变了。”

Rose说,那个朋友走了,没有留下遗物和遗骸,就像一颗水滴蒸发于空气之中。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买一束鲜花放在阳台上,朝着曼哈顿的方向,默默纪念他。

911之后,美国有了什么变化?

在纽约华文记者荣筱青的记忆中,2000年秋天她从中国来到纽约读书时,“身穿穆斯林长袍不会惹人侧目;地铁站里被随意丢弃的黑色塑料袋不会吓得乘客落荒而逃;暑假去加拿大旅游返程不用签证;进机场安检不用脱鞋。”

911之后,一切都被改变了。美国从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男孩成长为一个忧心忡忡、充满警惕的男人了。2014年我回国时,发现美国机场安检也需要脱鞋、掏空口袋,从随身行李中取出笔记本电脑、照相机和其它电子设备,和中国一样严格,这让我大吃一惊。

后来得知,911之前,美国机场安检是由私人承包商执行的,通常由航空公司雇用,几乎没有联邦标准,非常松懈。乘客甚至可以在最后一刻登机,不会被问任何问题,而且不需要出示身份证明和登机牌。甚至,乘客被允许携带长达4英寸的刀具上飞机。911劫机者就是利用了这一漏洞,在袭击中使用了刀具或剃须刀片。

911改变了美国太多,这是国家安全层面。而在个人生活层面,它成为许多人共同的伤痛记忆。平时,他们把记忆存放在生命最深处的一个格子里,若无其事地生活,可是一到夜晚,内心无法填补的空洞吞没了他们。

和Rose一样,飞机撞向世贸大厦的时候,斯特恩女士正在离新泽西州普林斯顿的家不远的Super Fresh市场买鸡蛋,打算给丈夫做巧克力曲奇——“我做的曲奇是世界上最棒的”。她听到有人喊:“世贸中心被撞了!”她的心一惊——丈夫吉姆在北塔96层上班。

吉姆再也没有回来。六个月后她被告知,吉姆的一块25美分硬币大小的遗骸得到了确认。她每天晚上都在悲痛中写、写、写,写下了超过15万字。她前后一共写了两本纪实类书籍和四本小说。

在过去20多年里,斯特恩一直试图让她所说的“那种独特的痛苦”成为过去,并努力建设一些积极的东西。她参与了和平建设非营利组织“寻找共同点”(Search for Common Ground),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记忆。(斯特恩的故事来自《纽约时报》)

这些关于911的“独特痛苦”,平时沉潜在日常生活的最深处,可是一到这天,记忆依然会把它们钩沉上来。它属于“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那部分天然记忆。

三年前的911上午,我所在的新泽西埃克斯郡在一个纪念911的主题公园里举办纪念活动。山崖边绵延的黑色大理石上,镌刻着3000个逝者的名字、年龄、居住地。在初秋微凉的晨风中,两朵鲜艳的玫瑰被沾在大理石上,摇曳的花瓣,注视着曼哈顿的方向。远处的曼哈顿,笼罩在一层薄雾中,世贸中心隐约可见。

一个中年女人用手抚摩着大理石上的一个名字,默默流泪。我和朋友走过去,对她的“永失我爱”表示同情。她流着泪说:“这是我前老板的儿子,我认得他。”

一个逝者的家属一上台就哭了。她说,原谅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她说她在911那天永远失去了丈夫,20多年了,她一直在想念他。台下许多人在流泪。

23年过去了,在911那天消逝的3000条生命沉到了时间冰河的河底。我们所处的当下,正是他们曾经热爱过、期盼过的未来。我相信,在那个曙光普照的新世纪初首,他们一定和我们一样,渴望一个美丽和平的新世界。可是,这个世界如他们之前所愿吗?

很抱歉,答案是否定的。

23年来,我们经历了什么?中东战争,印度洋海啸,卡特里娜飓风,全球金融危机,极权统治数据化,疫情肆虐,中美关系危机,美国大选乱象、俄乌战争、以哈冲突、新冷战……

2021年8月31日,美军结束了阿富汗撤军,其仓促和狼狈让世人咋舌。美国在阿富汗花了20年时间、近千亿美元推行自己的价值观,搞基础建设,对付塔利班,可是20年过去,塔利班又呼啸着回来了,而且比以前更强大更残忍,女性遭受的痛苦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就在几天前,塔利班颁布了新的禁锢女性的人身禁令——女性在公共场合不得发声,必须将全身包裹严实,任何时候出门,必须要有男性监护人陪同……

23年过去了,本.拉登死了,阿富汗战争也结束了,可是,这场旷日持久、代价巨大的战争,究竟孰败孰胜?它真的给美国人带来安全感了吗?

未必。

2003年,美国一项调查显示,67%美国人认为美国比911之前更安全,27%认为更不安全,到了2021年,只有49%的人认为美国更安全,41%认为更不安全。就阿富汗撤军来说,只有8%美国人表示这会让美国更安全地远离恐怖主义,而44%的美国人表示这会让他们更不安全。

我无法预测美国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只是直觉,美国似乎不是20年前的那个美国了。911事件发生后美国迅速凝聚起来的团结和爱心,已经慢慢被后来的政治纷争消弭了,整个社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撕裂,2020年大选期间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我的英语老师Jim忧伤地说,他活到八十多岁,从来不敢想象美国社会有一天会撕裂至此,政客会如此不体面。“以前的政客也玩政治,但至少会保持基本的体面。选民之间政见不一样,但不会反目成仇。”

政治上的纷争让人渐渐丧失了共情的能力和作为人应有的温度。二十多年前,美国为911事件中失去的3000条生命悲痛不已,并且把那句“We will never forget(永不忘记)”挂在嘴边,刻在心上,每年都举办悼念活动。可是疫情期间,面对疫情夺走的100多万条同胞的生命,多数人却表现冷漠,仿佛那只是一个空洞的数字,而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些人甚至把科学问题政治化,喧嚷不休。政客把国家利益党派化,使党派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互相攻击,看了让人感到心累。

23年前,911事件发生次日,总统小布什发表了鼓舞人心的讲话。他自信满满地说,我们只会变得更坚强,让灯塔继续闪耀。23年过去了,山巅犹在,但灯塔已然蒙尘。特别是2021年1月6日暴徒攻击国会大厦的骇人之举,让整个世界不禁怀疑:灯塔旧矣,尚能亮否?

曾被许多人追捧的民主制度,也暴露了它的许多不足之处。曾以“历史终结论”而声名大噪的政治学者福山在英国《金融时报》撰文指出,“在民主倒退的一众国家里,没有哪个国家比美国的情况更严重,美国政治衰败已持续整整一代人,眼下正因一场巨大的危机——极不稳定的2024年总统大选——而达到顶峰。”

他认为,“任何民主制度都以来于有见识并支持体制根基性规范的选民,但数量惊人的美国人却相信离奇和另类现实。”他举例,民意调查显示,17%的美国人支持“匿名者Q”组织,该组织传播的叙事,包括民主党人在华盛顿地下的隐蔽隧道里喝儿童的血。

由于政治极化,美国一些家庭成员之间多年不来往甚至反目成仇。我的一个女友的先生是美国人,他的家族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共和党,另一派支持民主党,2020年大选后,两边互不来往。何时破冰,遥遥无期。

我的一个华人川粉朋友,经常给我发关于民主党的种种阴谋论,我看了哭笑不得。我是一个对任何党派和组织都不感兴趣的人,但是愿意用持正公允的态度去看待他们。当然,政治皆有幽暗之处,但是在一个敞亮面积大于幽暗面积的地方,我选择相信前者。

从日常生活看,美国也不是原来的美国了。我所在的小镇学区比较好,居民素质很不错,听说以前行李箱搁门外两三天都不会有人拿走。但是疫情之后,治安慢慢变差了,不时听到盗车、入户抢劫的消息。这不,刚刚听说前几天傍晚时分,有人停在超市门口停车场的车车窗被砸了。

可是,这也挡不住很多人对美国的向往之心。此刻,在南方的边境墙外,多少人在夜色的掩护下,随风潜入美。他们对这个国家充满期盼。

其实,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围城,里面分成不同的隔间。每个人困在自己的隔间里,但对其它隔间充满好奇。可是真正进入后,发现四周亦有不同的“墙”。还是回到李娟那句话: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被困住的。

去年冬天,我一个人去了位于曼哈顿下城的911遗址。遗址的凹陷处原本是双子塔的地基,如今设计成两个水池,四壁有瀑布垂直流下,跌落在幽暗的洞中。淙淙作响的水声像悲鸣,又像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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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座水池,是由著名建筑师Michael Arad与Peter Walker共同设计的。他们将双塔遗址挖为约9米深的水池,水池四周围绕着黑色花岗岩,刻满了3000位罹难者的名字。他们多数是在世贸大楼里上班的上班族,也有牺牲的警察和消防员,还有因采访而不幸罹难的记者。几枝玫瑰在风中飘摇,花瓣散落在花岗岩表面,旋即就被寒风吹走了。

我看到一个老妇人久久抚摩着大理石上的一个名字,走到她身边,轻轻地说:我为你的失去感到难过,你恨恐怖分子吗?她笑了:不,我没有时间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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