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时装是否仍需坚持血统论?
本文为我在《芭莎男士》的专栏文章,授权《芭莎男士》独家刊载。
不知你是否注意到,即便是对时装充满博爱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一份固执的血统情结塞在心里。
“我觉得法国时装更奢华啦!”“美国时装其实在实穿性上更好啦!”“从爱用程度上来说,我还是更青睐于世家的品质啦。”类似的言论没有一天断绝过。
问问你自己,在预算充足的前提下,你是不是也笃信着“法国时装更高级”的理论?
高级时装本就是最接近纸醉金迷的行业,“血统论”的横行似乎无可避免。
事实上,时尚圈里没有哪个品牌不在强调自己的血统有多么高贵。
彰显拥有百年历史出色手工艺的HERMES,突出所选钻石全是最高级别的ForeverMark,证明每一款2.55都是传奇的CHANEL,总是炫耀自己跟皇家牵扯不清的Cartier……
然而,作为代表法国时装界最顶级殿堂光辉的两大品牌,CHANEL与Christian Dior,前者由德国籍的时尚大帝Karl Lagerfeld统治至今长达25年,后者在迪奥先生故去后,数度更换设计师。
先是由同为法国籍的Yves Saint Laurent和Marc bohan先后出任设计总监一职(其实圣罗兰先生的出生地为非洲阿尔及利亚,不过在当时属于法国领地),
Yves Saint Laurent
Marc bohan
意大利籍的Gianfranco Ferre之后接手了Dior这个牌子的设计总监工作,在当时令骄傲的法国人勃然大怒,
Gianfranco Ferre
1997年英国籍设计师John Galliano开始了就职于Dior长达14年的工作生涯,
John Galliano
之后是比利时人Raf Simons与意大利人Maria Grazia Chiuri的时代陆续来临。
Raf Simons
Maria Grazia Chiuri
单以Dior这个品牌而言,其时装血统已经近趋一个联合国!
很难说这样的状况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汉字译为“巴黎世家”的Balenciaga其实在1937年落户巴黎之前,算是不折不扣的西班牙品牌;
巴黎品牌Chloe更换了将近十位设计总监,大多数人的国籍都不相同;
德国设计师Jil Sander自己创立的同名个人品牌,在被Raf Simons打理之后,由意大利人Rodolfo Paglialunga接手,这些年不断传出亏损的财报,而任性的Jil Sander本人则接受了日本快销成衣品牌UNIQLO的邀请设计了几季副线;
Jil Sander
搬到意大利的DSQUARED2并未具备纯正的米兰血统,两兄弟不得不在标牌上清晰地印着“Born in Canada”字样——
至于奢侈品大多在多个国家有生产线,这也根本不是稀奇事,像是CHANEL的部分皮具在意大利生产,而Louis Vuitton的部分皮具则是在西班牙和土耳其都有代工……整个时尚行业,一边在不断强调着自身品牌的血统优越,一边又在不断地混血、混血、再混血,风光背后自有矛盾。
意识传统的时装卫道者难免会对这一现象进行抨击,尤其是在整个行业里率先大胆启用各国时尚新锐的LVMH集团主席Bernard Arnault,他将不同国籍的设计师招安至旗下几大法国传统时尚品牌里的做法,令卫道者们感到愤怒,认为他是在打算毁灭性地粉碎那些优雅并纯粹的时装血统。
Bernard Arnault
年轻的新生时装精们则表示并不在意时装品牌的“混血”做法:无论设计师国籍为何,不管负责代工生产的厂商位于哪里——只要他们依然能看到漂亮的新款时装,买得到精美耐用的包包和佩饰,那就已经足够了。
“混血”真的是只有自由与不羁,对时装品牌本身而言毫无伤害么?
Yves Saint Laurent曾在Tom Ford宣布辞去YSL品牌设计总监一职之后,愤怒地发表言辞,认为这个美国人以及他在帕森斯学来的那一套,完全败坏了YSL这个品牌应有的风尚和气质。
Yves Saint Laurent & Tom Ford
这位时装界永恒的偶像并非毫无缘由地发脾气,不同国籍的设计师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差异,这多少导致了每个人的审美、爱好与价值观各有不同,映射于时装作品之上就会导致风格差异悬殊。
再加上像是如今执掌时尚行业风云变幻的新生代设计师们,大多从圣马丁、帕森斯、马兰欧尼、ESMOD等名校毕业,不同设计学校的教育方式和推崇的风格也都大不相同,谁也无法保证让不同国籍的设计师来操刀同一个品牌的设计,所产出的成品都能与该品牌引起为傲的传统精神完全契合。
打个比方——你觉得Hubert de GIVENCHY再世,他真的会喜欢Riccardo Tisci的手笔?
Riccardo Tisci
或许话可以这么说:为了能够让老牌时装品牌焕发生机,一如既往地既高贵又能赢取顾客欢心,让不同国籍的设计师来尽展才华,为了降低成本而更换加工地工厂等举措,都是十分必要的,是符合“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个似乎很关键的市场需求的。
但是正如长城的墙根在近代不断被新砖重砌,众多古寺的大梁和顶瓦也被迫陆续翻新一般,诸多恋旧的人就仍然会心生怅惘:
形在神不在,大约就是一种感觉被背叛的处女情结在作祟。
英雄不问出处。优秀的设计师总能给历史悠久的品牌带来新的生命力,像是Nicolas Ghesquière让Louis Vuitton的手袋重又热卖,而Alessandro Michele帮助GUCCI枯木逢春也是有口皆碑的事。
最终决定了品牌无法坚持“纯血”而必须“混血”的,其实是刷卡买单的顾客,而并非是品牌自己。
Nicolas Ghesquière
Alessandro Michele
毕竟,市场消费的主要群体在不断发生变化,一代又一代的时装爱好者们从品位到口味全然不同,再倨傲的品牌也必须把取悦他们作为头等大事,历史上因为固执己见而无奈关门大吉的品牌也不在少数。
所以说,在时装产业早已多元化的今天,“血统论”是让人多少有些无奈的论调,坚守的人们认为:昔日大师们创立品牌,是将裁衣作为梦想当成乐趣,而现在肩挑大梁的他国设计师们,则只是夹着一份兴趣,为了工作而去工作。
但现实毕竟决定了“血统论”必须抛弃:美是可以有多种形态的。经典固然重要,创新更是难得——这一切,都得好言说给市场听。
那么,那些本就狭义理解“血统论”,甚至拿“血统论”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人,就真的可以歇歇了——凭什么就觉得美国时装不如法国时装高级?
你可知如今坐掌Calvin Klein设计大权的,正是那位前不久还在Dior时装屋里剪裁高定的Raf Simons?而Balenciaga在还没有像今天这般疯狂之前,也是在Alexander Wang手上大获好评?
也许,我们终会迎来那样的一天:
在听到身边又有人抱怨说“现在的Lanvin一点也不Lanvin”的时候,我们只会云淡风轻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