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房扑街后,观众连夜给他补票
导演徐皓峰在他的影评著作《刀与星辰》里说:
" ( 导演 ) 视觉修为深湛后,对色彩的兴趣就降低了,会觉得色彩是浅薄的,更看重的是质感。"
放在人身上也好理解。
年轻时花架子多,年老了返璞归真。
这种创作上的转变,形容张艺谋的《狙击手》恰好。
从 " 团体操表演 "、" 形式大于内容 " 的诟病中走来,年已古稀的国师,开始删繁就简。
舍弃宏大叙事的壮美,追求一叶知秋的精致。
然而,春节档口碑最好的它,票房却垫底(动画片未计入)。
所以,今天有点晚,但一定要推荐它——
《狙击手》
2022.2.1 大陆上映
豆瓣有条高赞短评," 娄烨离不开雨我知道,国师现在咋也离不开雪了 "。
我想,这个短评应该是想表达,用 " 雪 " 造境,意境强于叙事。
这话用在《悬崖之上》上,尚能接受。
用在《狙击手》上,有些欠妥。
导演这次的 " 造境 ",总体是服务于故事和人物的,看不出以往 " 形式大于内容 " 的问题。
除了几次子弹特效,以及最后的坦克战有 " 失真 " 的嫌疑外,整体是质感大于美感的。
电影里的 " 雪 ",不是纯白的。
跟志愿军身上的衣服,跟萧瑟的冬天一样,是灰败的。
雪落无痕,雪踩无声。
一派静谧、肃杀的氛围。
这是狙击手身处的环境。
埋伏、瞄准、射击,耐心、克制、冷静。
朝鲜战场上的 " 雪 ",帮助确立故事。
看完《英雄》,红的、绿的、蓝的,满脑子炫目的色彩。
看完《狙击手》,你会记得血,记得泪,唯独忘了 " 雪 "。
就像一把箭射出去,正中靶心,你会忘记耳边呼啸的风一样——
注意力都在简明扼要的情节上了。
没有复杂的多线,没有人海,没有大排场。
只有一个场地,两支精锐小队," 势均力敌 " 地斗智斗勇。
作战动机,交代清晰。
美兵,要活捉我方狙击手刘文武(章宇饰),用担架兵亮亮,刘文武的战友,相诱。
我方,执行上级务必要将亮亮活着带回的命令,因为亮亮身上可能有重要情报。
这场战役,隐含着双方价值观的冲突。
联合国军,很难说为了保卫什么,说为了军功,为了荣誉,为了不上军事法庭受到制裁,是可靠的。
我方狙击 5 班,出于战友情、同乡情挽救亮亮,更是为了最后集体的胜利,牺牲一队人,挽救一人也在所不惜。
所谓 " 戏剧性 ",不是情节多曲折,场景多复杂,而是观念的冲突。
正因为人持有不同的信念,才让 " 戏 " 继续下去。
比如年前的热剧《开端》。
锅姨和司机的动机,女主的动机,男主的动机,一车人的行为模式,背后是不同观念促发的。
在动机和矛盾都合理的情况下,不美化我方,不弱化对方,尽力打一场斗智斗勇的战争。
整个故事看起来非常简明。
一条故事线索、一个地点、一个固定时间,趋近古典戏剧三一律原则。
这种 " 简单 ",却十分考验导演、编剧功力。
看战争片《狙击手》,倒有悬疑片的观感,不得不提编导在情节铺排、剪辑、节奏把控上的技高一筹。
其中,亮亮这个人物,加得妙。
不仅有串起双方的 " 纽扣 " 作用,他身上的 " 未知 ",有埋线索,适时解密的悬疑效果,推进剧情演进。
有不合理的地方,总体瑕不掩瑜。
我看的那一场,有个观众挺有意思,一直叫" 杀了他、杀了他 ",我方杀死一个人,那个观众叫一声" 好 "。
可以理解那位观众的心情。
某种程度上影片是 " 闷 " 的," 不爽 " 的,甚至中间会有点压抑,所以她才想要宣泄出来。
有短评说电影像" 密室逃脱 ",有一定道理。
只是,逃脱的一方是我们。
对方的大炮可以轻易把我方阵地轰平,要不是对方要活捉 " 刘文武 ",以及大永如同幽灵一般行踪不定,这场仗谁赢还不一定。
这才是真实的战场,逼仄、压抑,毫无快感。
但拍成电影,百分百还原战场不可能,更没必要给观众看过于血腥残忍的一面。
所以,全片饱满的情感," 坦克战 " 复仇的冲击力,似乎都在中和影片的 " 闷 ",增加了可看性,让观众共情。
就跟有人评价的那样:
" 班长总跟大永说 ' 不许哭 ',可张艺谋总有让人哭的能力,他精准拿捏此类型影片的情绪套路。"
这是一场小小的,无名的,不会被书写,除了当事人谁也不会记得的战役。在恢弘的抗美援朝战场上,它如此微小、短暂,雪一落,战斗的痕迹会被迅速掩埋。
导演在这场不起眼的战斗中,寄寓着窥探整个抗美援朝战争的野心。
一叶知秋,以小见大。
一场战役,得以窥见全局。
而且它的视角,跟惯常的主流叙事不同。
在国家集体叙事之外,更注重个体叙事。
影片里,狙击五班说的是四川话。
在参加抗美援朝的志愿军中,川军的人数最多。
从四川出来的兵,虽然装备简陋,但悍不畏死,战斗力强,作战十分勇猛。
方言,还代表民间。
胖墩在战场上唱的曲调是《川江号子》,流行于民间,属于劳动人民的 " 专利 "。
情感的触发点都比较 " 小 ",没有空洞的口号。
刘文武说," 把你们从家乡带出来,却不能把你们带回去 "。
胖墩死之前,给儿子起名,想的是血脉和意志的延续。
亲友、血脉、家园观浓烈,在保家卫国的大背景下,多了属于个人的,民间的情绪。
在中国人的战争观里,家国不分,保卫家,就是保卫国,保卫国也在保卫家。
片中有一幕,5 班战士唱起了 " 雄赳赳、气昂昂,跨国鸭绿江 ",我们都知道这首歌的背景。
影片里,大家想唱歌涨士气,于是不约而同想起这首歌,自然而然地唱起来。
难得的是 " 自然而然 ",行动动机、情感抒发,柔软,不生硬,不强行拔高。
在小事件中窥见大事件。
对方的美军纳罕:他们在唱什么?
敌人怎么会懂志愿军的心志?
此外,朝鲜男孩的寓意,也值得深究。
那个赤手空拳,弱小又无辜的朝鲜男孩,可以看作朝鲜的化身。
夹在中美之间,被中方保护,被美方哄骗。
但美兵没有射杀孩童,保留着原则。
冬奥会开幕式结束后,网友夸赞张艺谋懂中国人的浪漫,对他好感度飙升。
张艺谋说忙于开幕式,顾不上电影,排片比较惨。
为了让张 emo 不 emo,网友自发去影院看《狙击手》,影片在初五、初六迎来票房高增长。
但并没有迎来观众期待的,高口碑获得高票房的逆袭奇迹。
推荐大家去看看,值得一张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