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33岁痛失dan,我妈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输尿管
我妈嫁给我爸之前,有一个优渥的家境。
外公是小学校长,外婆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我还有一个帅气的舅舅和一个漂亮的小姨,他们都聪明异常,书读得很好。
唯有我妈,身高只有一米四多,脑子也不甚灵光,性格温温吞吞如一团棉花,拿别人的话来说就是一脚踩不死个蚂蚁。所有人都认为我妈是全家人的另类。
我妈书没读也出来,在学校里,做了一名后勤部的勤杂工。
学校要扩建,需要后勤部的人跑腿,打理。因为我爸是扩建学校的泥瓦工,他们接触自然就多起来,一来二去,两人有了感情。
我爸家境极其窘迫。爷爷因为过失杀人被判无期,将近七十岁的奶奶体弱多病。
我爸还有三个哥哥,都已成家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他们总怕奶奶和还未成家的我爸拖他们后退,所以,谁也不愿意接受,他们其实就是奶奶生下来又含辛茹苦养大的人。
我爸和奶奶住在两间破旧的房子里,当时已经25岁,虽然五官端正,身材魁梧,但还是没人愿意嫁他。
我妈决定嫁给我爸的时候,外公气得手抖成了七八只。
门第不同是一方面,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我有一个杀人犯的爷爷,所以他相信我爸也不是好人。一个人民教师的女儿要嫁给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天哪,这让他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
但一向以外公的话为圣旨的我妈却在这件事儿上,表现得无比倔犟。最后,外公说:“你要敢嫁给他,我们就和你断绝关系。”
我妈说:“断就断,饿不死别人,就饿不死我。”
连我妈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句话,后来我妈想明白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外公为了让我妈知难而退,把我妈强行驱逐出了学校,并对家里每一个人说:谁要敢背地里接济她,就和谁拼命。
我妈就这样成了我爸的女人,没有婚礼,没有祝福,我爸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婚后,我妈性子仍然软绵绵,我爸继续给人做泥瓦工,賺钱养家。我妈担起了照顾奶奶的重任,但她饭都烧不好,有时候我爸做了一天活儿回来,累得恨不能倒地就睡,一看,我妈还在慢吞吞地洗菜,熬粥。
我爸从不抱怨什么,他会给我妈打下手,烧火,打水,或者干脆接过我妈手里的活自己做。
我妈虽然腼腆,但我爸性格开朗,随和。我妈小巧玲珑,他们去地里做农活儿的时候,他总让我妈坐在三个轮子的地排车上,我爸一边推车一边给我妈吼那首《我家住在黄土高坡》,逗得我妈笑个不停。
日子虽然既幸福又快乐,但还是挡不住家境的窘迫。我出生那年的夏天,雨一直下,地里的庄稼全被淹死了,那个年代,农村人就靠着一亩三分地过活。那年,我们家吃饭都成了问题。
其实,事情过去那么多久,外公的气早消了,外婆甚至还带话让我妈回家看看外公。那种情况,我妈完全可以让外公外婆接济一下,但我妈不肯,她说,人总得靠自己。
那年夏天,我们家靠省吃俭用和地里的野菜硬扛了过来。那段艰难的日子,让他们有了反思,要想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必须得想别的办法。
后来,我爸用从牙缝里扣下来的钱,又找人借了一些,和别人合伙买了一辆车,做起了长途运输的工作。
我爸出车,我妈就在家照顾我和奶奶,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我爸不在的日子,我妈空闲还会和邻居聊聊天,她的性子也没有之前那么软绵绵了。
靠着他们的努力,我们家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后来又建了新房子,买了自行车,拖拉机,缝纫机……别人家有的,我们家都有,别人家没有的,我们家也有。
我爸还给我妈买了一个金戒指,羡慕得那些女邻居直翻白眼。
我的几个伯伯对我奶奶也好了,我爸不在家的时候,家里有什么农活,伯伯们都抢着帮我家做了。那段时间,我们家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邻里和睦,家境优渥。
变故发生在我三岁那年,都说人的秉性难移,但正是这场变故改变了我妈的性子,使她从一个腼腆,温吞,幼稚的小女人,变成了一个勇悍绝伦,性子火爆,泼辣的女汉子。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我妈没等到我爸出车回来,而是得到了他出车祸的消息。
我爸车祸很严重,双腿粉碎性骨折。我爸是全责,而且那时候保险意识单薄,车子根本没有上保险。所以,所有的治疗费只能是我们自己出。跟我爸合伙的人,出于人道主义,给了我们家可怜的几百块钱,就把我爸踢出了局。
为了给我爸凑手术费,我妈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贱卖了,包括我爸给她买的那枚金戒指。但医疗费仿佛是一个黑洞,怎么填也填不满。我爸躺在医院里,没钱,就不能继续后续的治疗。
我们家又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人愿意借给我们钱。
雪上加霜的是,我爸不但双腿粉碎性骨折,尿道管也被压碎了一段,尿不出,肚子疼,一个大男人痛得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落。医生说需要进行二次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
我妈只得去求外公外婆。
外公不酸不凉把我妈一顿数落,诸如“不听大人话,吃亏在眼前,”“还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躯,求不着任何人”。我妈低头不语。
外公又说:“伤势这么严重,即便能治好,以后也会落下后遗症,你还这么年轻,不如带着孩子改嫁。治疗费我们多少帮他出一些,尽下义务就好了。”
“你这是人说的话吗?我告诉你,他要是死了,我也死,我们一起死,不求你们任何人。”我妈高声尖叫,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你这孩子,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真是长本事了。”外婆不可置信,一把拉住我妈。
最后,外公还是帮我爸付清了医疗费。那之后,我妈再没跟外公外婆张过一次口。他们做到这份上,我妈已经感激万分了。
等我爸出院回到家的时候,我们家只剩下一个空壳和一屁股外债了。唯一还能卖钱的就是那只母羊,要不是为了让它下崽多卖钱,我妈早就把它处理了。
车祸使我爸留下了后遗症,他不能再出苦力,但再也没人帮我们家做农活。以前,他们都知道有我爸这么个人。现在,我爸受了伤,我们家穷了,他们就不记得有我爸这么个人了。
有一次,我爸一个朋友来看他,因为是第一次来我家,所以,当他打听我们家住址的时候,正好问到了我二伯。我二伯愣了一下说:“志刚(我爸的名字)?志刚是谁?”
那位朋友解释了半天,二伯又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他啊,那人不是出车祸了吗?可能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他们家就在那条胡同……”
当那位朋友得知那就是我二伯时,他脸上那种丰富的表情,让我爸都觉得无地自容。
我爸对这件事儿耿耿于怀,我妈却笑起来:”他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只能说明他得了失忆症,你还是健康的。”
人越穷,越喜欢踩人,这是自然规律,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时候的农村,穷人很多,为此,盗贼猖獗。我妈本来不担心有盗贼能光顾我家。可是,老天专门捶打弱小的人。
这不,我们家那只即将下崽的羊,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被人偷走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的情形。天冷得能把人呼出的气直接冻成冰,我妈把我安顿给我爸,她一个人顶着寒风,在茫茫无际的白雪里,寻着那两道一深一浅脚印,跟踪踪了好几里。
直到最后脚印多了起来,岔路口多了起来,她再也找不到偷羊贼的踪迹,才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嚎啕大哭。
那只羊,是我们一家的希望……
那之后,我妈像变了一个人,拼命干活,什么挣钱做什么。秋天,钻进割人皮肤的玉米地里,冒着中暑的危险,拔一种能卖钱的野菜。
那种野菜,我妈需要拔满满三大车,一点点拉回家,晒干,可以卖10元钱,是我们家半个月的生活费。尽管如此,这种野菜也被人们抢破了头。我妈抢不过别人,一天也拔不了多少。
她还经常趁趁落黑没人的时候,去菜地里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回家喂猪,有一次还因为这事儿,和人打了起来。不知不觉,我妈在别人眼里,成了自私,势力,爱占小便宜的人。
但我妈不在乎。
她成了我们家的劳动主力,为了生活,她还做过泥瓦工,娇小的身躯可以扛得动一百多斤的水泥。有时候累了,她还会和男人喝酒,划拳,说着大家都说的黄话污话。她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因为做苦力,所以吃得超多。之前,我妈吃饭是全家最慢的一个,如今,端着满满一碗饭,手心里还夹着一个馒头,站在大街上,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
邻居笑她:“第几碗了?”
我妈翻一串大白眼,哈哈笑着:“管你屁事儿,吃你家的啦?”
任何人都不相信我妈能变成今天这样。她不但干活卖力,敢和任何人开玩笑,还敢跟任何人干仗,好像从来没怕过谁。
我们村上水井里的水含氟量特别高,村里的人,几乎人人都有黄牙病。我七岁那年,这种情况受到乡里的重视,要给我们村里装自来水。但那时候条件不允许,必须要两家共同用一个自来水管道。
本来,自来水管道是从我们家过,如果把水龙头接到我们家,会省力省钱省心,也是最合理的。
可是和我们共用自来水管道的那家男人,是我们村委会的,所以,那些人不怕麻烦,非要绕过我们家,把自来水管道打进他们家。
这样一来,村里定时供水的时候,我妈就得及时跑去他们家去接水。如果错过了供水时间,就没得水用。
这家女主人是一个鼻孔翘到天上的人,平时,她看不上任何不如她的人,也不和人说话。家里还养了一条狗,白天几乎不出门,除了苍蝇蚊子能进他们家串串门,能喘气儿的,谁也别想踏进他家半步。
也就是说,如果自来水管道打在他们家,我家就没有水可用。我妈当然想到了这些,所以,她坚决反对。
那些人居高临下,指着我妈的鼻子大骂:你懂个毛,你若再胡搅蛮缠,信不信把你抓进去。
我妈一蹦跑三尺高,拼了命和那些人杠起来:你抓一个我试试,你要敢抓,我就敢杀了你们这群下水道里的小仓鼠,不给我活路,你们也别想好。我妈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目刺红,声音尖利,引来了诸多看笑话的人。
倒是我爸,自从不能做重活后,像换了一个人,开始胆小怕事。他硬要拉我妈回家,被我妈一把甩开,继续不依不饶地大声叫骂。
其实人家就是看人下菜碟,只想说说狠话,唬住我妈。哪知,我妈竟然这么粗狂,根本就不怕。后来,自来水管道给我们两家各通了一个。
从那儿以后,我妈是泼妇,自私,爱占小便宜的传闻就多了起来。
我妈不在乎,她说:好话谁不会说,好人谁不会装。可那都是虚无的屁话,谁他妈都不想当泼妇,可大度能当饭吃吗?谁来管我的孩子,谁来让他们填饱肚子?
我妈始终认为,与其在好形象下隐藏一个肮脏的灵魂,不如光明正大做个抵抗灾难的魔鬼。
我上初中那年,我爸我妈在我们镇上支起了一个卖水果瓜子的摊铺。只不过,我妈怕我爸受累,每次都是她开着拖拉机跑几十里去进货,让我爸在家守摊。
我爸守摊的时候,我妈就去建筑工地搬砖打水泥。我妈真的很累,才三十多岁的她,已经满脸皱纹,犹如一个小老太太。
我不想读书了,想回家给她帮把手。那个年代,在农村像我这么大年龄的小女孩,能读到初中毕业,就已经不错了。
当我把想法告诉我妈的时候,她气急了,我从没见过生那么大气的她。她指着我说:“你给我滚回学校去,我吃苦受累,就是为了让你跟你弟有出息,你要是敢给我提辍学,我打断你一条腿。”
再后来,我们家有了一点儿积蓄,我妈就在水果摊附近,又支起了一个肉铺摊,开始卖起肉来。她从不缺斤短两,更不会参水作假,虽然赚的不多,但是生意越来越好。
大概是2010年的时候,我妈发现开屠宰场比单单卖肉,赚得多的多。
说做就做,他们用我们家房子做抵押,贷了一部分款,又开始圈地,办各种证明,买设备……
走过弯路,有过差点儿睡大街的经历,我们家的屠宰场生意渐渐好起来。三年后,我们家屠宰场从最初的我爸我妈两人,到后来顾了十几人,生意做到了省城。
生意好了之后,我们家的人缘也莫名其妙好起来。当初,说我妈自私,爱占小便宜,泼辣的人,见了我妈都笑眯眯地打招呼。我妈随便穿的一件工作服,都能被她们夸上天。
我妈也没有不耐烦,高兴地跟人配合着。末了,她还不忘说一句:乡里乡亲的,有需要就说话。
后来,邻居们谁家有困难了,来找我们家借钱,我妈并不多借,但是三百两百是常有的事儿。邻居总说:你记下账,等有了就还你们。
我妈笑道:自己记着就好了。当然,她借出去的钱多半回不来了。
我二伯家一个堂哥,年纪轻轻,患了脑溢血,老婆跑了,没人帮他治病,还是我爸我妈借给了二伯10万元,至于什么时候能还上,我妈没想过。
在他们眼里,我妈又从一个自私,斤斤计较,狭隘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善良,大方,和蔼可亲的人。
只是,别人的看法,在我妈来看,只不过是无聊生活里的一些调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