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和万柳少爷,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2022 开年。
虚假的热搜——
真实的热搜——
阅读 4.6 亿。
没有营销,没有明星,引发这场舆论风暴的 " 蝴蝶 ",只是一个小小的定位地址——
万柳书院。
很快。
这场不经意的露富引起的围观,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万柳少爷的奴才们。
他们从围观,一脚陷进了被批判,被嘲讽,被教育的境地。
可这群 " 奴才 ",究竟得罪谁了?
Sir 想不出来。
01
万柳书院怎么戳中了网友的 high 点?
这不仅是个地理坐标,更指示出密集的顶级资源。
房价 30 万一平,就读于北京顶级名校 101 中学,附近就是清华北大。
视频里,还露出了传言价值 4.2 亿的齐白石真迹。
于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变装视频,变成了 " 活捉野生财阀家的小儿子 " 现场。
比起偶像剧里极尽铺张的演绎。
这种一个字不提富,却处处露富的真实案例,给了网友全新的震撼。
羡慕嫉妒恨已经说倦了,这届网友直接一个滑跪——
" 老奴!"
少爷,您看老奴栓在哪里比较合适?
给这波热搜烈火上添油的,还有女生手写信。
" 亲爱的喻少 "。
字里行间,把这位少爷捧上了天。
万柳少爷本来只是炫一炫他的篮球,意外收获了 " 老奴 " 后援团。
轰动后的少爷诚惶诚恐,表示目前主要任务是学习,顺手还安排把热度降了。
少爷,终究是不要老奴了。
少爷离开。
评论入场。
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这届网友看见有钱人就上去自称奴才。
" 你们跪舔有钱人的样子,真丑。"
" 穷人给富人上供。"
奴才,人见人骂。
但真的没人能理解这群 " 赛博奴才 " 吗?
02
当 " 奴才 " 成为了众矢之的。
Sir 不以为然。
你骂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
首先第一条罪:
拜金,媚富。
好像这件事的核心是钱,但其实又不尽然。
想想看,顶级富豪,上市公司老总,在网上也随便能抓到,怎么没人冲上去说 " 老奴 "?
虽然 " 马爸爸 " 当年也叫得挺亲热,不过近几年来口碑已经崩塌成了 " 黑心资本家 "。
被大家忽略的一个要素是——
同龄人。
如果万柳少爷不是同龄人,他不可能成为这次舆论风暴的中心。
这位只有 16 岁的少年,集合了众多网友多方位的愿望——
有钱。
好学校。
会打篮球。
185。
搁这叠 buff 是吧。
当你在骂这群 " 奴才 " 的时候,他们其实也并不是见钱就跪。
他们只是在感叹同龄人遥远的差距,他们才觉得称一句 " 奴才 ",像是同学间的玩笑,不那么的伤自尊。
损人与自损,是这届 00 后互相识别的暗号和亚文化。
毕竟现在的哥们之间,人均父子相称了。
再说第二条罪:
没自尊。
奴才为了从主子那里分一点残羹冷炙,是可以没骨头、没脸皮的。
可是 Sir 不知道为什么要骂万柳少爷的 " 奴才 "。
他们得到过什么实际好处吗?
没有。
他们真的认为在网上叫一声少爷就能得到什么吗?
不会吧。
他们究竟伤害了什么?
就算有,也仅仅是自己的自尊。
但一个人明明知道无利可图,还要大声地自称 " 奴才 " 的时候,恰恰代表着一种做戏——
正如 " 老奴 "。
显然,这群网友根本也不老。
要搞清楚的是。
自称奴才和真 · 奴才,是两回事。
是真奴才就不只是动口而已了。
只是精准对赛博奴才口诛笔伐,对那些实际上的奴才缄口不言。
是不是一种更深的奴性?
03
《东邪西毒》。
王家卫在这部古装戏里,幽怨诉说着现代都市人情感的罗网——
我知道如果你不想被别人拒绝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
这句话,好像又不仅适用于爱情。
很多人开始教育起万柳少爷的 " 奴才 ":你们要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
说得好像有人不知道一样。
谁会不想要尊严吗?
那群自称 " 奴才 " 的人,恰恰是出于自尊的在意——为了不让人伤到自尊,我只能自嘲自贬,先下手为强了。
毕竟自己动手,还有得选,还好受点。
万柳少爷的 " 奴才 ",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
年轻人的自我矮化和外界的 " 教做人 ",也一直并存。
你如果觉得奴才难听。
还有一个更不堪入耳的古早网络热词:
屌丝。
使用屌丝这个词频率最高的,是屌丝们自己。
在当时,让上一个时代的 " 老炮儿 " 冯小刚看不过去了,大骂现年轻人是 " 自贱 "。
后来,大家没有停止过用面目可憎的词汇,来形容被生活操弄得面目可憎的自己。
买上了房子。
成为 " 房奴 "。
入了股市。
成为 " 韭菜 "。
到了这几年," 打工人 " 兴起,一些人甚至自称是 " 老鼠人 "。
去年,一项神秘的活动在校园里兴起,学生没有目的,没有语言,在操场爬行。
他们本是 " 天之骄子 ",为什么却自愿当 " 狗 "?
Sir 不能解释这些现象确切原因是什么。
因为 Sir 难以切身体会,那种完全不同了的大学生活。
过去三年的大学生,可能也无法想象 Sir 的大学是怎么过的——
校门随时都可以出;周末可以到别的城市旅行;为了见异地恋的女友,翘一两天课也是可以的;坐公交车,到别的大学听自己感兴趣的课,听别的老师的讲座;没有上过在线网课,社团活动忙不过来,暑假可以去很远的地方做社会实践 ……
他们也难以向以后的人解释,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年轻人体会着被剥夺、被压抑。
也无法倾诉和表达。
当现实无法逾越,人需要找到防御姿态,需要找到情绪的出口。
你能说丧是年轻人的自我放弃吗?
当社会无法给出一个积极的许诺,至少应该保留一个选择丧的权利吧。
同样。
有人或许会对 " 奴才 " 喝一声:站直了,别趴下!
可是。
没有人不想挺直腰板。
放下身段,只是为了如果注定要摔向地面,至少不要摔得那么痛。
在万柳少爷身上。
他们感受着世界的层次,同龄人天壤之别的起跑线,他们的价值秩序失调了。
如何面对这种失调?
他们没有选择仇富。
没有选择强装镇定。
而是选择了最卑微的,自嘲。
难道他们就不能做到不卑不亢吗?
可以,这也很容易。
翻开字典就 Sir 就能给你一个现成的——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新华字典》1998 年修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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